在谈判期间,于12月28日,日本公使小幡借口庆贺梁士诒新内阁成立,与梁进行了秘密谈判。小幡以提供借款为诱饵,企图让梁接受中日两国改在北京举行秘密直接交涉。其目的是,欲让中国同意向日本借款赎回胶济铁路,并将该路改为中日合办,聘用日本人为车务长及会计长等。梁士诒完全同意这些条件,并电令华盛顿中国代表团照此进行。
30日,梁士诒在国务会议上提出了中日直接交涉问题,因为问题敏感,无人附和,并未讨论。但此消息已外泄,成为人人关注的焦点。吴佩孚本来对梁内阁就有一肚子怨恨,但找不到攻击的借口。这回抓到了把柄,便乘机用电报的形式,发动了对梁内阁的电报战。梁士诒内阁成立,亟盼各省军阀来电祝贺。那时的惯例,新内阁上台,各省军阀都是要发贺电的。如果没有各地军阀致电祝贺,这个新内阁就很难维持。梁士诒很希望吴佩孚来一个祝贺电,以壮声势。
1922年1月5日,也就是新内阁刚刚成立13天,吴佩孚给梁士诒发了一个通电。梁原以为是一个致贺电,可是一看,傻眼了,原来是一份谴责电。内称:“梁士诒投机而起,突窃阁揆。日代表忽变态度,顿翻前议。一面由东京训令驻华日使,向外交部要求借日本款,用人由日推荐。外部电知华会代表,复电称:请俟与英美接洽后再答。当此一发千钧之际,梁士诒不问利害,不顾舆情,不经外部,径自面复。竟允日使要求,借日款赎路,并训令驻美各代表遵照。是该路仍归日人经营,更益之以数千万债权。举历任内阁所不忍为不敢为者,梁士诒乃悍然为之;举曩昔经年累月人民之所呼号、代表之所争持者,咸视为儿戏。牺牲国脉,断送路权,何厚于外人?何仇于祖国?纵梁士诒勾援结党,卖国媚外,甘为李完用、张邦昌而弗恤。我全国父老兄弟亦断不忍坐视宗邦沦入异族。祛害除奸,义无反顾,惟有群策群力,亟起直追,迅电华会代表,坚持原案。”①这是一篇讨伐梁士诒的檄文。同时,也暗刺了梁士诒的后台老板张作霖,说他们“勾援结党,卖国媚外”。自此,梁士诒的卖国行径大白于天下。国人极为愤怒,纷纷对梁进行斥责。
这个慷慨激昂的讨梁通电,使梁士诒十分震惊。他不便直接回答,便想了一个倒添日期的方法,在6日发了一个微电。微是5日的代称,意思是5日发的电报,电文内容不是针对吴佩孚的通电的,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吴的电报。梁士诒解释了关于筹款筑路的问题,声明政府毫无成见,希望大家发表意见。梁士诒做贼心虚,这个电报旨在掩盖与日本公使秘密谈判的内幕。吴佩孚的通电,得到了各省直系军阀的响应。苏督齐燮元、鄂督萧耀南、陕督冯玉祥、鲁督田中玉、赣督陈光远等,都连发通电,支持吴氏。
梁士诒在舆论的攻击下,7日发表通电,解释赎路既无现款,只有采取“国内外合筹债款”之一法,所谓外债不限于日本一国。又发表对外宣言,声明新内阁对于山东问题完全赞成华盛顿会议中国代表团的主张。但是,梁的声明已经没有人相信了。舆论一边倒,完全被吴佩孚控制了。吴佩孚不依不饶,接连发表了一系列通电。庚(8日)、佳(9日)、蒸(10日)、真(11日)、文(12日)各电,如连珠炮似的射向梁士诒。其中蒸电转述国民外交代表余日章、蒋梦麐的电文:“今晨梁士诒电告专使,接受日本借款赎路与中日共管之要求,北京政府更可借此多得日本之借款。北京交涉之耗,已皇皇登载各国报纸。日本公言北京已接受其要求,吾人之苦心努力将全归泡影。”这是一枚揭老底的重磅炮弹,使梁士诒原形毕露,无地自容。
但攻梁不是吴佩孚的目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吴在电文里慷慨陈词:“凡属食毛践土者,皆应与祖国誓同生死,与元恶不共戴天。如有以梁士诒借日款及共管铁路为是者,则其人既甘为梁氏之谋主,即属全国之公敌,凡我国人,当共弃之。佩孚为民请命,敢效前驱。”吴佩孚在这里所说的“谋主”和“公敌”,明眼人不难看出,指的就是梁士诒的后台老板张作霖。吴的12日文电表示与梁内阁断绝关系:“燕啄皇孙,汉祚将尽。斯人不去,国不得安。倘再恋栈贻羞,可谓颜之孔厚。请问今日之国民,孰认卖国之内阁!”燕孙是梁士诒的号。“燕啄皇孙,汉祚将尽”,电文巧妙地运用了骆宾王讨武则天檄里的成语。原文是把赵飞燕比喻为武则天,赵飞燕差一点把汉朝毁掉。武则天和赵飞燕一样,也差一点把唐朝毁掉。你梁士诒和武则天差不多,也要把中国毁掉。你梁士诒恋栈不走,脸皮太厚,赶快下台吧!
在这种情况下,张作霖不能保持沉默,也致电中央,表明态度,电称:“某上次到京,随曹使之后,促成内阁;诚以华会关头,内阁一日不成,国本一日不固,故勉为赞襄。乃以胶济问题,梁内阁甫经宣布进行,微日通电,亦不过陈述进行实况,而吴使竟不加谅解,肆意讥弹。歌日通电,其措辞是否失当,姑不具论,毋亦因爱国热忱迫而至此,亦未可知。惟若不问是非,辄加攻击,试问当局者将何所措手?国事何望?应请主持正论,宣布国人,俾当事者得以从容展布,克竟全功。”在这里,张作霖明目张胆地庇护梁阁,毫不掩饰地指斥吴电。吴佩孚和张作霖的矛盾,已经完全公开化了,充满了火药味。但张作霖的反击显得理屈词穷,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