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子,请你看电影,你就去;请你到他家,你也去;要是再让你干别的呢?你也去吗?”
“分干什么了。”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好事!”
“妈妈!您干吗把我们都想得那么坏!”
“不是想!而是事实!你姥姥来信,谈了你们班的同学游 晓辉和梁燕燕的事。”
“那只是他们两个人。全班四十多个同学,只出了两个 人!”
“那是前车之鉴!”
“您说得太严重了!”
“现在说严重点儿好!省得以后后悔!”
没法谈拢。睡觉了。谁也没有睡着。高原之夜,寒风呼 啸,远比北京要凛冽、干燥。望着冷漠的夜空,妈妈越想把章 薇拉到自己身边,章薇心里张力的身影反而越来越近,总在眼 前转,推也推不开,就象水中的球,按下去,又浮上来。有什 么办法呢?妈妈,难道你年轻时就没有这种感情吗?我并不觉 得这就是爱情。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爱情?退一步讲,即 使是爱情,又怎么了呢?是早点儿,还不到十八岁。十八岁才 算成年。但绝不会象妈妈、象姥姥想得那么可怕吧?
在高原的几个不眠之夜,章薇这样想着,思绪象旋转的风车,被高原强悍的风吹着。她实在忍受不了高原的寂寞,忍受不了和妈妈一次次的抵牾,也忍受不了对张力的思念。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隔着那么远,好象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妈妈完全错了。女孩子和她心爱的朋友一分别,不会冲淡,而只会加深他们彼此的感情,原先,他们常来常往,还没有体会到思念的滋味。一旦体会到了,彼此之间的魔力便增强。章薇在白日与妈妈的舌战中,在晚上独自冥冥思念中,如梦幻般的感觉占据了她整个身心。不出一个星期,她实在忍受不了了。她总觉得远方有人在向她呼唤,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她要走。怕妈妈阻拦,她偷偷买好火车票,趁妈妈到医院去上班,她在桌上给妈妈留了一张条。她走了。
妈妈气坏了。姥姥气坏了。张力却高兴得蹦起来,伸手把树上一枝干树枝够了下来。
“吓你一跳吧?”
“岂止一跳!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同学。”
“一般的女同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一般的女同学就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去了,就老老实实呆下去,不敢一个人那么远回来,万一半道上出点儿事怎么办?”
“姥姥也是这么说。”
“大人说的总是对的。”
“即使不对,也是为了你好!”
“大人走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
“大人吃过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
两个人止不住呵呵大笑起来。他们正走在雪后静静的街道上,偶尔过路的行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他们干什么这么乐?得了什么喜帖子了呀?
姥姥犯了一次错误,接着又犯了一次错误。送到她妈妈那儿不行,只有告诉学校,请老师帮助教育这个任性的孩子了。
刚开学,姥姥就跑到学校,容老师接待了老人家。
“章薇这孩子居然也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是容老师的第一句话。似乎这样的事,是多么不光彩,是学生之大敌。
“是啊!要不,我怎么着急呢!她爸爸、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管不了她,真担心她就这么一步步地滑下去。容老师,您可得多费点儿心。她一直都是听您的话的。您狠敲着她点儿!小树不打杈成不了材呀……”姥姥磨叨着。这些话,只有在这里对老师,说着痛快,听着也痛快。对章薇讲,简直是对牛弹琴!
“您放心吧!这个班搞对象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风气不正呀!章薇也受了传染。我这才离开这个班儿个月呀!我一定要抓紧!”
老师这样坚决,姥姥放心了。
容老师在开学后的班会上,先让班长覃峻收同学们的日记。这是她的惯例。自担任班主任以后,每个假期过后,她都要收同学们的日记。她没有想到,这规矩让钟林一来给破了。
没有一个同学交日记。
“覃峻,这是怎么回事呀?”容老师责问班长。
覃峻回答:“放假后,老师没有布置让大家交寒假日记。”
“那你们还记不记你们的思想了呀!”
覃峻没有回答。
叶秋月一听要交日记,首先反感。她想,交上的日记,就记的是真实思想吗?容老师也太天真了。我们都是高二的学生,快十八了!谁还会把自己的思想象老皮袄里,动不动就拿出来晒一晒!或者象时髦的衣服,拿出来展览展览?
容老师没再说什么。既然,钟老师没有布置,过多责怪学生不好。不过她心里埋怨钟老师太不负责了。
“好吧!那就先不用交了。但是,”容老师把这“但是”两个字说得挺重,“这学期日记还是要坚持写,每星期六仍然由班长收齐了以后交给我!”这是容老师班主任经验之一。一个老师教育学生的方法,有时也成了套子,就如同惯性一样,总是轻车熟路往那儿走。她觉得这是行之有效的,是统一思想的好方法。她实在和同学们想的不一样。同学们正处于这种青春动荡的时期,什么样的想法没有呢?干吗非要让他们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