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残忍而自私的。没有人教过我要善良和无私,我自然也不会是个好学的孩子。
我的外祖母,吃斋念佛,请求上天的宽恕。她年轻时候罪恶深重,一手策划了一场谋杀,丈夫和丈夫的情人一并铲除。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他是微笑,她却紧锁眉头。当然,娶她是件轻松的事情,他把小自己16岁的她当孩子看;而嫁他就显得过分凝重了,他太伟岸,太威严,也太不可接近。
她讲他们生活的片段给我听,他是经常会给她夹菜的,也会在夜间起风时给她添件衣服。反而是她,不肯怎么理会他,讨好他,觉得一切理会和讨好都有失她的尊严。她毕竟是首长的独生女儿,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尊贵小姐。他是她父亲的下属和朋友,她童年时候他带她去捉只鸟雀,带她去买一串冰糖葫芦,她一直哭一直闹,他总是最大限度地容忍她的无理。他们结婚后,她想得到他的温情脉脉,他却只给她相敬如宾。他们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他终于有了外遇。
他死了,和他的情人一起葬身于一辆被装了炸弹的汽车里,陪他们死的还有无辜的司机。他们的孩子留了下来,一个漂亮的女婴,被送到我外祖母手里。
外祖母恨这个女婴,断定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妖媚,决意要置她于死地。外祖母给她取名叫柳继,听起来就像是柳妓。
柳继到柳家的第一天,就被外祖母用水果刀剐了左唇边的红痣。柳继越长越好看,超过了外祖母的两个亲生女儿。15岁时,她怀孕了,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她始终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外祖母给她灌了打胎药,关她在房间里反省。胎儿没有流失干净,柳继就打碎镜子割了手腕。血从她跨间和手腕涌出来,流了一地。她神情安详,死亡让她温暖。
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外祖母终于平和下来。她的事业也冲上了顶峰,她当上了柳城作风最历练的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