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医院急诊室的大厅里等你那在包扎伤口的男朋友。一帮人抬了个血肉模糊的伤员进来,有个妇女跟在后面哭哭啼啼地叫着“我儿,我儿”。她手里的包裹掉到地上,落了一地的硬币,一元的、五角的、一角的,还有分币。
大厅里的人都帮忙捡,我们也加入了。你蹲着,眼睛张得很大,一手在捡,一手去揉眼睛。我以为你困了,再一看,你眼角分明有泪花。当你笑着把硬币交给那妇女时,我想我是看错了。
眼泪?你很多年都没有流了。
我们重新坐到长椅上,大电视里放着你爱看的言情剧,你却只是低头。
忽然你说:“有天你这样被人抬进来,我绝对不跟在后面哭。”
我说:“你笑都来不及呢。”
你放低了声音:“我筹钱都来不及,救活你需要钱,我要用自己挣的钱救你。”
我头皮一麻,鼻尖也麻了,我低着头:“说什么呢,等你挣到钱,我早死了。”
你抿了抿嘴唇,你说:“那我当婊子,卖我自己!”
又酸又麻的滋味涌上来,我克制着,我说:“犯不着你拿钱救活我,轮谁掏钱也轮不到你。”
然后我抬头看电视,但酸楚还是无法抑制,也许人到晚上都容易脆弱,特别又是置身在医院这样带点悲情味道的地方。柳斋,我明白你对我很好。而且不是一般地好。你对一条狼这么好,它也会每天叼只兔子在你门口放着了。但你对我好,我还可能反咬你一口。这一点,我知道自己连畜生都不如。
你叹了口气,我清晰地听到你有气无力的叹息,我的心微微收紧了一下,像是你用手拽住了我的心脏。
电视剧中的女主角美丽动人,男主角意乱情迷地盯着她,发抖的手缓缓伸向她。刚有点看头,一个号召全民补钙的广告插了进来。
你男朋友和那钙片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晃着被包得粽子一样的手掌。
我“呵呵呵呵”地笑起来,你也“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只他稍迟顿些,隔了几秒,才“呵呵”又“哈哈”地响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