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牵藤挂蔓(2)

誉王转身面向她,虽然眸中也有些神摇意动,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自制,“般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秦般若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方道:“殿下可知楼之敬做过翼州刺史?”

“这个我知道,”誉王的脑筋转得很快,“翼州是江左范围,他们以前有过节吗?”

“楼之敬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才会被太子视为心腹,但他好色的毛病实在是秉性难移。我已查出,在翼州时他抢夺过一对双胞姐妹入府,这姐妹二人的表兄是江左盟中的一个普通帮众,他求自己的堂主出面恳请楼之敬归还两个妹妹。楼之敬口头答应,回府就先将两姐妹强暴蹂躏了,然后再放出府门。两个姑娘随即羞愤自尽,楼之敬又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江左盟没有找到证据,只能看他逍遥法外,就这样结下了梁子。不过这件事情从没有公开过,知道的人很少……”

誉王等了片刻,发现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吃惊地问道:“就只是这点仇?”

“殿下觉得不够吗?”

“当然不够,”誉王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楼之敬是户部尚书,太子的心腹,梅长苏会因为自己一个小小帮众的表妹,就与他为敌?”

秦般若默然少时,道:“殿下可是真心想延揽梅长苏?”

“这还用说,当然是了。”

“那殿下就应该多了解一下梅长苏的行事风格。”

“你的意思是……”

“对殿下来说,那两姐妹之事不算什么,但对梅长苏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侮辱和冒犯。江左盟能快速崛起为天下第一大帮,靠的不仅是江湖拼杀,也不仅是仁义道德、收揽民心,更重要的是,它多年来几乎有些偏执地在维护它的权威。如果事前江左盟没有出面求情,就算楼之敬的行为再恶毒,他也未必会那么在意。可偏偏楼之敬小看了这个江湖帮派,来了这样一手阳奉阴违的把戏,恰恰犯了江左盟的大忌讳,自然就会被视为是一种挑衅。”

誉王听得微微有些怔住,“这么说,梅长苏只是在报私仇,并没有半点向我示好的意思?”

“这个我不敢断言。此人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就像一团谜一样,我一时还整理不清。”秦般若轻叹一声,“殿下首次向他发出延揽的消息,应是七月吧?”

“是。”

“太子的邀约不会比殿下早多少。从我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在接到来自京都的邀约之前,梅长苏就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我查不到他与朝中任何人有来往和关系。可在那之后,梅长苏一面拒绝了太子与王爷,一面却立即离开了江左盟的核心,最后辗转到了京城,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大概知道,被太子和本王看中的人才,只有两条路可走。身为琅琊榜首的江左梅郎,日子过得那般惬意,怎么会走死路?”

“可是殿下看他现在走的,可是一般意义上的活路?”

誉王被问得一怔,嗫嚅难言。

“殿下现在心里压得最沉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庆国公?”

萧景桓眉头一皱,“般若,你明知故问。”

“军方中立者太多,唯一死忠支持殿下的几员武臣,都是庆国公一系。他若倒了,您手中就只有笔,没有剑了……”

“这个本王知道,”誉王有些气闷地道,“你不用再说了。”

“从梅长苏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是很了解朝中局势的,不可能不知道庆国公对于殿下你的重要性。就算他们真如谢弼所说,只是在途中偶遇原告,但只要梅长苏心中有半分偏向殿下之心,他也不该推波助澜,让那两人得以进京。”

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抹阴云涌上誉王的额头,但他也只是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秦般若抬手轻掠鬓边云环,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在二选一的情况下,得罪殿下,就意味着讨好太子。所以当时我很自信地告诉殿下,梅长苏入京,极有可能选择太子。”

“可是……”誉王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可是他如今的行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般若低头理了理袖上折痕,皓腕间一只白玉钏微微晃动了一下,雪腻光泽如同她的肌肤一般迷人,但如此美人口中侃侃而谈的,却尽是冰冷的人心权谋,“若说庆国公之事他只算是小小得罪了殿下的话,那郡主这桩公案,他就是大大得罪了太子……”

誉王眸中突闪寒光,“怎么,般若觉得郡主这桩事,是梅长苏的手笔?”

“难道殿下觉得当日在街上遇到他独自一人慢慢行走,真的是偶遇?”

誉王后退一步,坐在了紫檀圈椅上,将拳头用力在腿上碾了两下,脸上闪着阴晴不定的神色,“你也只是推测而已。郡主这件事中牵扯了太多的人,靖王、景宁、太皇太后、皇后、蒙挚,还有我……哪一个是能任由梅长苏调动的?”

“那殿下的判断是……”

“也许有些事是巧合,”誉王眸色森森,慢慢地道,“也许他没有安排什么,只是恰好得到了消息,也许他并不是针对太子,而只是想救霓凰……”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誉王对梅长苏的某些控制力偏于低估,但对于事件过程的猜测却与事实相差不远。

秦般若想了想,大概也认同由梅长苏一手操控郡主事件的全过程不太可能,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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