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城的夜晚凉风袭人,大街上依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我站在宾馆的窗户前,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和来来往往的汽车,听见附近的长江上传来单调的轮船的汽笛吼鸣。有两夫妇推着轮椅,他们的母亲坐在轮椅上,扭着头和他们谈笑风生;有情侣邀约而过,女的往男的嘴巴里塞进一颗剖好的糖果;一群孩子手里牵着五彩斑斓的气球,像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地跑过。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里传来轻微的音乐,正好播放着小刚的《黄昏》。旋律想水一样漫过来,注满了整个房间,我沉浸在深深的旋律深处,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成幻灭……"
有种窒息的感觉传遍全身,瞬间之后我的身体空荡荡如一只气球,有气无力地搭在床沿上。
我掏出包里的"娇子",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试图用这种办法加重我的身体,证明我身体的存在。
2
我已经是第五次拨打张琳的电话了,先是打她手机,关机,又打她家里的电话,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张林,为何不接我的电话?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不接我电话,那我就去家里找。
我在准备第六次拨打张琳家的电话时,挪动我飘忽的身体。在我做出亲自去张琳家找她时,我才偶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小刚的《黄昏》已经完了,黄昏已经完结,世界进入了一片昏暗的混沌场景,城市的灯火犹如黑夜里的眼睛,单调地闪明。
3
我走出宾馆,穿过热闹的大街和几条废旧的小巷子,走过一条漆黑的长廊,我终于爬到四楼张琳家。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拖鞋声,有人走过来开门。
我心里默念着"张琳、张琳……"我按奈不住自己激动的心跳,也充满了害怕开门的不是张琳的忐忑不安。
我的张琳,我朝思暮想的张琳,我半年多不见了的张琳,我们在一起两年了的张琳……
门开了,我心里一沉。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可能是张琳的妈妈。我心里很失望。由于张琳家里不允许她读书时谈恋爱,我和她的恋情一直不为大多数人知道,更不为她家人知道,每次我都是送她到楼下,看到四楼的路灯亮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过之后,我才放心地离开。
我心里有点颤抖,我说:"阿姨你好,我是张琳的同学,找一下张琳,学校里有急事找她,她手机打不通。"
阿姨说:"哦,她不在家,去他二姑家了,帮她二姑看屋去了,白天偶尔在,晚上都不回来。"
我"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阿姨,请问你是张琳家妈妈吧?"
阿姨从我头顶看到脚底,又从脚底看到头顶,再三审视了几眼,才说:"是啊,怎么了?"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冒昧,忙问:"请问能有电话号码可以找到她吗?有点事情,比较急。"我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胆怯。
张琳的妈妈又审视了我几眼,才说:"哦……那你等一下,我打电话叫她。"
张琳妈妈进屋去,我听见屋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拨号声,接着张琳的妈妈开始说话,说了几句,就朝着门口大叫:"喂,那个……谁?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正把耳朵凑近门逢去听,听张琳妈妈叫唤,忙应道:"哦,阿姨,我,我叫夏诺。"
张琳妈妈又继续说话,我把头伸进门逢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后,张琳妈妈走出来,说:"张琳说她现在外面,暂时回不来。"
我心里突然空空的,满以为此行能找到张琳,能见到半年过没见的我的张琳,看看她在我面前粲然微笑,像只惊喜的小兔子,朝我飞奔而来,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假装骂我离开半年多不回来看她,故意撒娇责怪我没有想念她。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张琳妈妈看着我一副失落的样子,又开始上下打量我。她说:"同学,这样吧,你留个电话,张琳回来后我叫她打给你。"
我才从失落中惊觉过来,忙不迭地躬身说:"谢谢阿姨,谢谢阿姨!"然后,我说了我的手机号码。
张琳的妈妈关上门后,我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坐了很久,扔下一地的烟头,久久不肯离去。
4
其实张琳是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我回到江城后,依旧用着北京的号码,我在寻找张琳无果的情况下,时刻期待着她能突然打个电话我,拯救像气球一样飘忽、焦躁不安的我。
可我接到的仅有的几个电话,都不是张琳打来的。
在我回到江城的两天内,北京的谭晶晶曾经打了几次,先是用手机打,被我挂掉了,后来她换了座机号码打过来,我接了,一听是她,就赶紧给挂掉了。
我现在只想着张琳,她的冷漠和逃避让我烦躁不安。我只想彻底地和北京做个了断,包括谭晶晶,然后坦然、安静地在江城和张琳一起生活。
可是,很多事情并是我所想象的那样顺利。
5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等待。我无事可做,也什么都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