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伤口未曾伤筋动骨,养了两日我便已能从床上坐起,下床略略走动,也因此才弄明白为何那日哲哲前来探我,居然还要人通禀——只因此刻在我的房门之外,竟是一溜排开站了十多名正白旗侍卫。
托腮望着窗外来回晃动的人影,我大为气闷,无论我把伤养得多快、多好,都不可能赶在皇太极回来之前跑出四贝勒府去,我已被他禁足!这间屋子,哲哲固然是进不来,我也同样休想出得去!
初六,战事终结,大金国大获全胜,八旗将士班师回朝。想着不多会儿就可再见着他了,我不禁忐忑难安,一整日都过得心神恍惚。到得傍晚,仍不见有任何动静,我突然觉得心绪不定,眼皮突突直跳。
“主子!主子——”歌玲泽叠声惊呼,从走廊外一路飞奔而至,我原本就紧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贝勒爷回来了——他负了伤……”
脑子里嗡的一声轰鸣,我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扯得背上伤口一阵剧痛,“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才……才回府,奴婢不是很清楚……”
我顾不得了,脑子就只一个声音在叫嚣——见他!去见他!马上……
闯出门去,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我,我怒火中烧,“我不跑!你们不放心尽管跟了来!我现在要去见爷,哪个敢挡我,仔细先掂量你们脖子上扛的脑袋有多重!”
众侍卫被我喝呵得均是一愣,歌玲泽从旁叱道:“依主子的话做就是!”他们这才恍然,急忙躬身行礼。
歌玲泽扶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顺着回廊往前走,侍卫们不敢玩忽职守,呼啦啦地全跟了来。我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偌大的贝勒府里横冲直撞,直把沿途的丫鬟奴才吓得连连闪避。
这个府邸比之十多年前已不知扩大了几倍,若非歌玲泽在前边带路,我多半会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乱转。我心里一急,更是完全忘了该有的顾忌和收敛,在走到离主屋没多远时,冷不丁远处竟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高声叱道:“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还有一点半点的规矩没有?”我一愣,不由收住脚步,胸口上下起伏,扶着歌玲泽的胳膊,略略地喘气。
拱门口慢悠悠走出来三个人——一个主子模样的女人,身后跟了两小丫鬟。女主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盘略圆,面上打着薄薄的胭脂,一双细眉飞云入鬓,眉黛画痕很浓,显得与她的那张脸不大协调。
“主子!”歌玲泽面色大变,压低声在我耳边提醒,“这是爷的侧福晋钮祜禄氏……”
“我知道。”我冷冷一笑,当年皇太极娶她过门时,我曾见过这个额亦都的女儿一面,只是她当时不曾见到我罢了。这十多年下来,她样子变化不大,只是身材有些略略发福,福晋的架子端得也比当年更加像样。
“你是何人?”钮祜禄氏蹙着眉尖,面上带着警惕,“居然敢带着侍卫在府里乱闯,你还有点规矩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做到心平气和,现在我整个心思都记挂着皇太极的伤势,没有闲情逸致来跟她扯淡。“歌玲泽!爷可在这屋?你去问问……”一路狂奔,牵动背上伤口咝咝地疼,我屁股一挪,往边上的石墩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平复紊乱气息。
“你——”钮祜禄氏气得脸孔扭曲,五官拧在一块儿,若非顾忌着我身后一票侍卫绝非是摆来当花瓶看的,她多半会仗着女主子的身份给我一巴掌。
“侧福晋息怒,这是我们扎鲁特博尔济吉特主子,平素只住在别苑,前几日因战乱才搬进府里来住……所以,还不太适应府里的规矩,您……”
“啪!”歌玲泽的话未讲完,钮祜禄氏蓄势已久的一巴掌终于落下。我心头一跳,怒火终于还是被她的盛气凌人给勾了出来。
“不懂规矩的野丫鬟!”她冷言一扫,倨傲地看向我,“我这也算是替你管教下人了!你进门也有三年,怎么还是半点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你在别苑住着可以另当别论,如今进了园子,就该懂得这些礼数。爷是当今四贝勒,满朝官员的典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