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是谁也夺不走的权利
好容易一路又颠回了府,我拜托喜儿出去多打点水给我擦擦身,自己就坐在桌前梳头发。红烛发出的光一跳一跳,衬托得夜晚那么诡异,我伸出手指在那火苗周围绕了绕,真希望它能一下子把我吸进去,再睁开眼还是原来的生活。可是时空就是这样,送我来的时候不打商量,自然也就不会如我所愿带我回去。仍然是这间雕梁画栋的屋子,仍然是茜纱窗红绫帐,虽然认命这个词让人很不爽,但我若是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下去,又怎能对得起今天磕的这些个头呢?
走到床边使劲往下坐了坐,硬得很,抻过一条被子铺平再坐,还是硬,再抻过一条铺平,再坐……最后就剩下一条用来盖以外,剩下的全都铺在了下面。用手这按按,那摸摸,终于比较满意了。
“这黑灯瞎火的,你寻什么宝贝呢?”令人紧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一下跌坐在床边。他已经换过衣服,背着手站在门口。
“你,你还没睡啊。”我挤出一丝干笑。
他从背后亮出一只手,“你在找这个?”昏黄的烛光下,一串翡翠手串闪着点点的光,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划出一条完美曲线落入我怀里。我措不及防狼狈接住,困惑地抬起头,刚好看见他仰着下巴,一副了然于胸的自大像。这让我回忆起毓庆宫里僵硬的那一瞬间,不禁心生厌烦。其中的来龙去脉到此已经猜出个八九分了,孰是孰非这会子我没有脑筋去分析,但眼前这位爷,分明是来找碴儿的。
我扬手把串子甩了回去:“难为十三爷大半夜的巴巴找了这个来,不过这个不是夜明珠,这会子也赏不出好儿来。爷还有别的事么?”
他刚要开口,可巧喜儿提了一大桶热水进了屋,看见十三吓了一跳,一时放下也不是,提着也不是。我也扬起下巴,看看他,又看了看门。他轻轻冷笑一声,竟然出去了,我大喜,此人还算识趣。
喜儿一边帮我解着衣服,一边纳闷地问:“福晋,十三爷怎么走了?”
“这会子都要安置了,他不走干吗?”
“可是这新婚夫妻不是应该歇在一处?”
我笑:“这个你也知道了?莫不是也该寻个婆家了?”喜儿闻言脸色倏地一变,低头不再说话。见她闷闷的,我也没趣,洗漱更衣完毕,我躺在已经算是舒服的床上瞪眼望着帐顶子,全无睡意。
晚上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白天起不来,可是我却不能任性妄为地睡下去,因为天还没亮全便跑来了一院子等着“瞻仰”我的人。这十三府的构造就像个两进的大四合院,前面有个正堂,二门后是个小庭园,有回廊通后院门。后院其实又分正院和东西共四个小跨院,东边两个跨院住着一个侧福晋和一个庶福晋,西边一个院辟出来作厨房,另一个堆放些闲杂物品。正院北屋就是我住的,东边两间抱厦隔出一个书房,西面单有一个小厨房。正院独立成单位,但各跨院出入都要从正房门口过,中间的空地就像是整个后院的广场一般。现在,侧福晋就带着庶福晋及总管还有一众太监丫头婆子们在这个广场上集合了。
打着呵欠在抱厦中坐下,两个福晋端着茶进来了。根据昨晚从小喜儿嘴里得到的八卦情报,侧福晋姓瓜尔佳氏闺名海蓝,父亲是个五品郎中,嫁入府里已将近三年,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由她管理,现下刚刚诊出两月身孕,金贵得很;庶福晋纳喇氏闺名弦心,本来是十三分府时带着伺候的通房丫头,因她父亲立了什么功,皇上额外赏了个轻车都尉的爵,纳喇氏也就被抬成庶福晋,可以说是这府里资格最老的女眷了。
纳喇氏端着茶恭敬地跪在我面前,瓜尔佳氏只是轻轻福了身,我把茶接在手,还没说话,便有侧福晋的大丫头在侧座上放下一个硕大的软垫,扶她坐下了。我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喜儿,她会意,上前扶起纳喇氏在第二侧座坐下。
脑子里搜索着应该说的场面话,眼里暗暗打量这两位有缘跟我共事一夫的女子,论长相还是海蓝略胜一筹,只是那张俏脸下藏不住的精明提醒我,曾经大权在握的女人并不容易相处。与她相反,旁边的纳喇氏倒是行事规矩一步不错,看上去是谦谨得很,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究竟是一潭死水还是世纪海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