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死!”东韧拉着我和宫若叶就跑,“这次毁了,淑女八成看见咱们了!”宫若叶因为是策划人兼执行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东韧叫宫若叶先把水瓶藏好再说。
淑女果然来了。他踏进教室的那一刹那,宫若叶把头埋到桌兜里。淑女的目光始终在后两排徘徊。然后他又迈上讲台,眼睛继续锐利的盯着后面几排。后排的哥们有些骚动。换我在后面坐,我心里也毛。他又踱了两步,目光扫视于两边窗台寻找肇事凶器。他不知道,在前面,也就是离他最近的地方,真正的肇事者宫若叶正忐忑的在桌斗里趴着。真是可怜了后两排的哥们儿了。那红色的水瓶无疑是整个事件最关键的物证,淑女终究没有找到。我为东韧的反侦查意识所折服。淑女最后无奈地转身踏出教室。于是,班里开始有声音讨论了。我正要欢呼,不料淑女杀了个回马枪。
“你们班谁是班长?”淑女一张审讯犯人的脸。
东韧缓缓站起来,半微笑地说:“鄙人。”
“就你?吊儿郎当的,起不到个模范带头作用!我问你,你们班怎么没办‘三个代表’的主题板报啊?赶紧给我办好!”
“靠,真是太委屈我了。”宫若叶终于可以把头从桌斗里拔出来了。他还顺便掏出了面镜子和一把梳子整了整发型。
东韧长舒一口气:幸亏淑女智商有限,否则我们真废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无聊的中午,我会早早地来到学校。今天我踢了会儿纸球就趴在走廊阳台上。东韧、霁林、宫若叶都陪着我。
淑女从楼下走过。宫若叶情不自禁地自言一句“淑女”。
片刻之后,我们四个就已经被叫到政教处了,这个我来过N次的地方,还依稀可以闻见我那淡淡的发香。
淑女走过来,可能觉得霁林面生先直接问霁林:你犯啥事了?
霁林愣着:“我?我什么事没有啊,您叫我来的呀。”
淑女一点头:“哦,你回去吧!”我立刻意识到,淑女这次是针对我们三个的。之后,霁林很隐蔽地朝我们抛了个媚眼,意思好像是:看我,牛B吧!
“东韧,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淑女像是在给东韧坦白的机会。我知道淑女上午没找到我们的茬,心里正憋屈得慌呢!
“不知道。可能是上午没有没办板报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不是板报的事!你快说为什么!”
“您叫我来的,您又问我为什么!又不是我自己来的,我哪知道!您有什么直说不行么!”东韧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淑女见东韧这边无望,又看着我:“云作,又来了。你知道你犯什么事了么?我可是都知道,你别想蒙我!”
“哦?我倒是不知道呀。请您明示我的失误,我一定改正!”在圆滑这方面我深受我妈教化。她常说:愤拳不打笑脸人。大概意思就是说人有时候要暂时放弃尊严来换取自身的安全。东韧不赞成跟老师来这套方法。他说学生是老师的饭碗,跟老师说话没必要卑躬屈膝。商家信仰顾客是上帝,虽然老师不会奉学生为上帝,但双方在地位上最起码也是平等的。大不了被个别的素质较低的老师恼羞成怒扇一巴掌。总比在心里咽着舒服。
“云作,你给我耍滑头的次数不少了,以前都是迁就你,觉得你能改过自新。谁知道你现在连承认过失的勇气都没有!”
“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承认什么!”我说。
淑女的手臂有一个进攻的征兆。但没有发作。
“云作,你去跟东韧站一边!宫若叶,说吧,你犯什么事了?”
“我也没犯事。”
“啪!”淑女一个巴掌抽在宫若叶脸上。
“想没想起来犯啥事了?”淑女瞪着宫若叶。
“犯了。”我看到东韧怒不可遏的表情。我也最恨叛徒,要我说,宁可被反动派惨烈地打死,不能背叛兄弟。
“你干什么坏事了?”淑女继续问,并轻蔑地看看我和东韧。
“我踩草坪了。”宫若叶委屈地说。我和东韧都笑了笑,松了口气。这句话显然不是淑女想要听到的话。他想听到宫若叶这么说,我伙同云作和东韧朝楼下的弟弟妹妹洒水。
“没别的了?”淑女不死心。
“没了。”
“啪!” 淑女又打了宫若叶一耳光。“草坪能踩么!都这么大了,怎么连个小学生都不如?回去写个检查,五千字!深刻一点!你们两个,别傻站着了,走吧!”
出了政教处,东韧啐了口痰。
我和东韧英勇无畏、大义凛然地夸了宫若叶半天。他来了句:“班头的暴风骤雨我都受得了,还在乎这斜风细雨?”宫若叶突然阴转晴,“云作,我知道你作文写得好。所以这篇检查就麻烦你写了。别写得太感人,不然淑女看上瘾我就吃不消了。”我点头答应。
检查我可是没少写过。这是当今文坛培育出的最腐朽的一种应用文体。完全是一种拍马屁的较高境界。检查书内容迂腐、做作,文风还没有创新意识,千篇一律的全是“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保证今后不再……”怎么这些人到了写检查的时候全都醒悟了?检查书中的绝大部分内容是阅览者要教导检讨者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检查写得再好终不见上报发表的原因。出版社搞不清楚检查书中所陈述的内容的版权归属问题。检查书所谓的深刻,就是能把阅览人的所想尽可能多地转化成文字给他看,而且文字切不可贸然求其华美,以免让人觉得有滑头之嫌。在这个时候,要尽可能残忍地把自己的形象往死里整坏,让阅览者误认为检讨人是个傻×,从而更加鲜明地对比出阅览者的高高在上和卓越不群。(没有你,怎么反衬世界的美丽)这样的检查是最容易过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