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渔船,我们只能略带失望地租了一间海景渡假村,其实就是海边应市而临时搭建出的一座座木屋,多大的名儿都敢起。平顶平底,没有土岩质的地基,全木制结构,看上去四面透风,反正与海的这种距离,也建不得任何固有建筑物。里面有一张床垫和一方小木桌,简陋到极致,比这好一些的应该也有,不过这个点儿早叫别人订光了。
木板门上挂了一块牌子,红底儿黑字儿:严禁吸烟!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这一趟小联排,真弄着一间就火烧连营了,到时候更触目惊心。我直直地往床上一倒,蜷了身子,冻僵的肌肉在尸变。
季风拎着我们俩的鞋跟在后边,拉上门翻着警告牌:“我当壁画儿呢。”回头看了屋内摆设满意地咧出一口白牙:“这么多被。”
这人的理想特原始,共产主义指他是建设不成了。不过也得承认,在这样的天气里,这充满了漂白水和洗衣粉味道的棉被,是比爱情还让人感动的物质,是让人泪眼朦胧的温暖。“被罩里的洗衣粉肯定没漂净。”
“对付着窝几个钟头吧,天亮有车了回市里好好睡。”他脱了T恤擦擦身上的沙子坐过来,拉高我的被子把我蒙起来,“都是你非得下了火车就奔海边儿,冻死我了。”
“你那么孝顺领我来看海,我当然着急。”我扒着被露出头来,看见他缩进另一条被里,整个人裹得溜溜严,只留张脸在外边,模样很滑稽,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你好像个海物,带盖儿的。”
他颇有怨言地瞪着我:“你带壳。”咝了一声又往里缩了缩。
“刚才不挺扛冻吗?还给我挡风。”
“我那不是硬撑吗?你非要待着我有啥法,”他伸手捂住我的脸,“小脸儿冻确青。”
“你小时候寒冬腊月的跟丛庆庆在江上滑冰一玩一天都不冷,这会儿陪我吹点儿风这么大意见。”
“不是意见,是真冷。”
“心冷吧?”我笑得更冷。
“心热乎着呢。”他凑过来亲我一下,起身从背包里掏出瓶水,“喝不喝?”
我摇摇头:“你怎么想到来这儿玩?”
“妈的,这点儿热气全散了。”他灌了水,把瓶子丢到一边又钻回来,“没怎么想,放假了出来玩呗。正好有票。”
“正好?你这票啥时候买的?”我咋就不信呢。我还奇怪他去送人背这么大个书包干什么,车上一看,包里那些吃的都是昨儿在超市买的,他向来爱吃零嘴儿,买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合着等在这儿给我惊喜哪。“哦,我说杨毅她们说要来北京怎么没来呢。”
“你真鬼溜儿。”他很佩服地看着我。
“没你鬼,你装人吃鬼。”我对后知后觉这种事顶厌恶。
“气什么。也就我能骗得了你,再说我又不能真骗你什么。”
“骗走好多了。”我喃喃得自己都听不清。季风只当我在骂他,嘻嘻笑了躺下去,把我手机调出MP3来听,美美地晃着头跟着曲哼哼。“真奇怪,唱歌跑调的人为什么识谱呢?”我不知道昨天他那支曲子吹没吹走音儿,但是真好听,季风如果不是个跑调大王就是个作曲家。
“我没说我识谱,我会唱的就会吹。”他完全不介意我的讽刺,很自信,“还有我唱歌也不跑调。”
后边那半句就略了。有着原音比较他的歌声简直不堪入耳,我抢过手机关掉:“别给我弄没电了。”
他知道真正原因,故意不停止歌声,唱了一会儿找不着调了,换成昨天那首口琴曲,他说这叫梦中的婚礼,手交叉放在脑后,仰望顶棚,啦啦啦,屋外海风吹海浪,哗哗哗,浪打在岩石上,啪啪啪,风从木板缝里钻进来,沙沙沙……
去大连玩那次也是住的这种小木屋。季雪他老公先打电话预订了,据说已算最高档的,仍是连最普通旅馆的标配都赶不上,幸好够大,六个人全能住进去。我们现在住这个,再来一个人都有点伸不开腿,于一、翅膀他们俩那坨儿可都不比季风小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