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午打到晚上,内城久攻不下。那个冒牌城主用兵之出色,居然不在公子舒夜之下,回纥大军一连串的攻击都被他一一击退。守军交替上前放箭压阵,巨石滚木不断落下,一切在那个冒牌城主指挥下井然有序,将内城守得铁桶一般。
“左右弓箭手,给我攒射!”眼看那白衣公子挥动巨刀,所向披靡,额图罕想起了几年前败于此人手下的恨事,恶声发令。鞭梢点处,飞蝗般的长箭呼啸而去,几乎将那个人影湮没。然而一轮攒射过后,周围回纥士兵纷纷倒下,那一袭白衣却反而往前移动了一丈。那样沉重的斩马刀挥舞在手里,居然迅捷地织起了一道光幕来。
“奶奶的,就不信射不死你!”额图罕只觉怒意直泛上来,厉声下令,“再给我射!看他有三头六臂不成?”听得这般吩咐梅霓雅不由皱眉,高舒夜是一定要杀的,可额图罕这般不顾敌我混杂,只顾开箭,也甚为过分。
又一轮箭雨过去,白衣上赫然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然而公子舒夜已然杀到了城下,傲然仰头。那样清冽而充满杀意的眼神,让城上坐拥大军的额图罕不禁一凛。公子舒夜拖着斩马刀来到城下,气息平匍,忽地将刀一扔,手一按城墙,便如一羽白鹤般凌空掠起。
——竟然敢这样跃高于万军之中?真的是走投无路,非要冲入内城去了吧?
无论怎样的高手,在半空中便无法再借力,这样跃出无异于将全身空门大露,只等底下千万军士来射。额图罕一惊,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用尽全力挥鞭下令四军:“攒射!统统的给我射!把他射成一只刺猬!”
梅霓雅皱了皱眉头,忽地觉得有点不对:高舒夜出身修罗场,对于搏击刺杀一道堪称绝代高手,怎会如此孤注一掷?
然而额图罕却大笑着,连声下令:“拿弓来!拿弓来!看我射下这小子!”
旁边立时有一名军士应声上前,低头恭谨地捧上了一张玄铁长弓。额图罕站在大纛下,张弓搭箭。正要射去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凭空一冷——就在这个刹那,黑色的短匕首无声无息剜入了他的心脏。快而准,直透三重铁甲!
动手的是那名献弓的士兵。头盔上的护颊遮住了他的脸,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而此刻一击得手,他扬头冷睨,眼神却亮得如同寒星。
“墨香?!”月圣女在一刹那认出了这名久已不知下落的杀手,震惊不已。失踪了十年的修罗场第一杀手,居然出现在敦煌城头!她见多了激变,此刻脱口便唤:“十二黑衣,全力捕杀!”她身侧十二名黑衣刀客立时发动,向着城头的刺客包围过去。
就在这兔起鹄落的一瞬间,那边万箭齐发,却已然射落了那袭白衣!带血的白衣向着城下如林的刀兵中急坠,底下士兵们发了一声喊,便齐齐聚过去。然而墨香不管不顾,却径自掠向城头,夺过一张弓,急速射出一枝箭去!
“舒夜,快!”他一声大喝,箭射向虚空。半空中箭杆喀喇一声折断,然而借着那一踩之势,原本力竭的身影再度硬生生拔高了三尺,手指一搭城头便跃了上来。同时,那一袭浴血而出的白衣飘坠于地,上面已经千疮百孔。
“好险。差点成刺猬。”墨香喘着气,着看底下如林的弓箭,笑,“金蝉脱壳。亏你反应得快,半空就把衣服脱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倒还是第一次。”只剩里衣的高舒夜同样微微喘着气,回答。那样万军中一路杀下来,身上已经有了多处箭伤,然而他只是应和着同伴的调侃——从来都是这样……在多年来的联手行动里,越是危险的关头,他们便越是平静和放松。
“糟糕,是修罗场新培养出的十二黑衣。”看着那一列逼过来的黑衣人,墨香迅速判断了一下,“算是我们的晚辈了——可二对十二,打不过。”
公子舒夜提剑和墨香背向而立,怒道:“打不过,那就快逃!”
墨香用眼睛迅速丈量好了方位,急速低声:“离内城城门三十丈。需连过十二人,我们一人负责六个。有把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