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残酷都只是为了遇到你,那么我宁愿放弃,我不愿看着残忍为我铺平与你相遇的路。
我们终于看到了阳阿公主,这已经是我们到长安城的第二年初夏了。
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穿金戴银,极尽奢华之能事。
她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里面是一件浅绿的绮衣,袖子特别宽大,外面罩了一件浅黄罗纱。这种衣服就是我们知道的蝉衣,一件衣服只有一两重,所以厅里即使无风,罗纱也似乎在轻轻飘动。衣裳一直垂下来,露出一双浅红锦履飞起的鞋头,头发中分,梳成简单的垂云髻,插了一支金步摇。
她大概二十七八岁,一张脸薄薄地抹了一层脂粉,嘴唇却点得很红,清淡中有奇怪的艳丽。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眼帘微微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我们。两边罗列着两队粉红绢衣的侍女。
我瞥了她一眼后,被公主奇异的美丽震撼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心里想,有个性,我喜欢,阳阿公主若生在我那个时代,一定是个极有魅力的个性女人,眼睛看着侍女们拖在地上的裙摆,等着公主问话。
大殿里很静,仿佛过了很久,我听见了公主如同云上飘下来的声音,“这就是你的两个女儿?”她问的是站在一边的赵总管,现在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叫赵临,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也许以前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赵临谦卑地回答:“回公主,这正是我去年收养的两个女儿。一个名赵倾国,一个名赵倾城。”
“倾国倾城?”公主轻轻笑起来,“别玷辱了好名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倾国倾城貌。”
“是。”我和冯倾城这几个月在赵临的训练下,早已经熟谙在公主府的礼节了,我们叩了一个头,慢慢地抬起头来。
公主的眼帘抖动了一下,猩红的一点朱唇轻轻一挑,“这两个丫环生得倒还真的齐整。”
“谢公主。”我和冯倾城又叩首,齐声道。
“声音也还不错——你下去领赏吧。”公主对赵临说。
赵临谢过赏,起身出去了。
我虽然没有看公主,可我感觉到她的眼睛盯在我们身上,审视了许久。
“开始吧。”公主道。
我知道这个开始就是让我们开始表演,以便知道我们对歌舞乐器方面掌握到什么程度了,能编入府中的哪个队中。赵临应该已经向公主禀报过我们会些什么。
马上有粉衣侍女抬了一张古琴放在旁边,另一个侍女拿了一把琵琶。
我们叩过头,起来,我接过琵琶,赵倾城坐在古琴后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的身上,我已经看到了侍女们惊讶的神色了,我知道,我们姐妹俩的美貌在她们中间,绝对是鹤立鸡群。我心中暗想,我们是不是已经在无意中竖下了至少一个排的敌人了呢。
我们合奏的是《双凤离鸾曲》,这是我和赵倾城合奏过无数次的曲子,弹得千回万转,幽婉至极。
殿中鸦雀无声,我感觉到侍女们的眼光压在身上,有些沉沉的,这些目光有意外,有嫉妒,这些敌人已经是竖定了。我偷眼向公主看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似喜似悲的神色,不过只是一瞬间,之后还是那个高傲的美丽公主。
“赵总管还说过你们姐妹善歌舞。”听完我们的合奏,阳阿公主不作任何评价,赵临告诉过我们,阳阿公主若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种莫大的赞美了,幸亏赵临先行说过了,不然,我和赵倾城此时一定心中惴惴不安,以为公主已生了不悦之心。
“回公主,奴婢只是粗略学过一些,平时没事借此自娱罢了。”我怀中犹抱琵琶,低首道。
侍女们看着我们,我猜,最少有一半的人希望我们出洋相。
琵琶撤去,赵倾城沉吟了一声,轻挑古琴,缠绵轻柔的乐曲飘然逸出。她轻开檀口,纯净的声音一尘不染,“小楼连远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索,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