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备记忆力一向好,他可以在复杂的丛林里辨认出东西南北,但是在自己的家里,他眩晕了。哪里不一样了?
沙发上原本缀着蓝色小花的白色沙发罩不见了,光秃秃的桌子上曾被草草铺上一张黄白格子相间的桌布,现在只有一个细长的玻璃瓶插着一枝观音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沈备揉揉额头,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拖鞋还在,但是他懒得换。
随手摸了几把,空调的遥控器不知道哪里去了。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身上越发黏腻。
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梳妆台上空荡荡的,被他耻笑过的那堆色彩斑斓的瓶瓶罐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意识地拧开开关,等了半天还是凉水。沈备突然意识到:草草不在没人先给他开好热水了。
冲了个凉水澡,沈备走出卫生间,心里带着些怨气,“不就是让你避一下嫌嘛!至于搞得这么干净吗,好像特工似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隐隐害怕草草留下蛛丝马迹。
卧室的窗帘换成了原来的模样,沈备连灯也不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原先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外面的照明灯怎么那么亮?这道窗帘怎么那么薄?即使开着空调,也挡不住透过窗帘传来的阵阵热气!
沈备烦躁地坐起来,拿起电话,上面的夜光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是草草手机的彩铃,沈备耐心地等到歌曲唱完再唱第二遍,仍然无人接听。
不对,小孙他们不是要求24小时开机吗?草草一向睡眠浅,就算睡了也能醒来啊!没带手机?生气了?一个又一个疑问让沈备更加烦躁。拧亮台灯,跳下床,衣柜里有个东西露出一角,沈备记得里面除了自己的几件衣服没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多余的东西露出来呢?
拉开柜门,在衣柜最底层,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包括窗帘在内的各种布艺。
“傻丫头,这也收拾!多此一举!”沈备心中一松,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看见草草委屈地缩在一个角落,无限哀怨地看着他。
伸手把多出来的那个角抚平放好,沈备自言自语:“不就是来个人嘛,至于整得这么干净?”
虽然草草本人的衣服和用品还是不在,但是有这些东西,多少安慰了一下沈备的情绪。
最上面好像有个纸条,打开一看是草草的留言:周四添置电器、各种日用品及食品总计二千八百三十四元五角二分,详见后面清单。如需发票,持清单于一个月内到家乐福国展店前台开。上述金额,请打到我的账号里。谢谢!
后面是三片叶子画成的小草。
沈备嘴巴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怎么那么能造?!”
拿着纸条站起来,嘟嘟囔囔地边看边靠在床上,“现在的女人啊!花那么多钱,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沈备关上灯,草草肯定是生气了,不过从她的举动看,似乎还不至于大闹,无非是发些小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明天周六,款待修承他们。周日嘛,算了,就带草草去爬香山,赔礼道歉吧!沈备合计着慢慢睡着了。
冯尚香一走,草草立刻开溜,到沈备的住处已经8:30了。
尽量让自己把思路放在收拾房间这件事上,但凡有一点和沈备相关的联想,立刻甩头清空。一切收拾妥当,草草才想起自己周四花的钱——既然是他养我,没道理花我的钱啊!再说了,自己才三千多的工资,凭什么给他花那么多!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电视里的情妇都不用花钱!草草拿起笔,给沈备留了一张纸条。
留完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会不会被人耻笑啊?
草草好面子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但是若就这样算了,也实在窝囊!
东瞧西瞧,终于把纸条放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能不能被某人看见就让老天爷定了。
临走时草草有点纳闷,我是不是脑壳坏了?怎么做这么没品味的事情!可是都十一点了,他还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就那么理直气壮?草草又觉得很委屈,心里窝着一股小火,掉头就走,进了电梯,眼泪终于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