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计相回避(1)

晚风习习,吹走了白日的闷热。皓月高挂,点缀着绸缎般的星空。用过了晚膳,我屏退了侍从,只让许姑姑陪我去御花园内的荷花池边散步。

许姑姑是个贴心的人,她知道我现在心里不爽快,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满眼的芙蓉争艳,扑鼻的馥郁芬芳,却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我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下午父亲与大哥进宫看望我时与我的谈话。

“什么?丁夫人有喜了?”大哥“霍”的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手势稍重,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大哥手上。大哥却没有在意,只是一脸担忧地回过头去望向父亲。

父亲轻轻地吹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缓缓地饮着,并不急于开口。我知道父亲沉默的时候,往往是在思考对策。而值得父亲花精神思考对策的问题,一向是棘手的。

“昨日皇上下了圣旨给你三哥,让他明日动身去彻查壅北大坝决堤的案子。”父亲一开口,仿佛文不对题。

朝廷花了五年时间动用了过百万的国库银两在蓬江上修造的壅北大坝,想不到刚建成了大半年就决堤了,淹没了大半个壅北城不说,百姓死伤过万,民怨甚深。前去初步勘查的官员呈回来的折子上只写了八个字“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而负责建造壅北大坝的人正是我的舅舅燕王贺昌海。

“这并不是户部的事,为什么要三哥去查?”我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是皇上开始动手的信号。”大哥压低了嗓子。虽然是在昭阳殿的私密小书房里,但总须防隔墙有耳。

我心里马上就有了分晓,这案子分明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差事。若是三哥秉公办理,那舅舅若真被查出玩忽职守,说不定还有贪污的罪名,足够让他本人掉脑袋,说不定还要连累贺氏全族。而司徒家与贺家历代积累下来的关系不亚于我们与上官家的渊源。若是三哥有意放过舅舅,但就会被人说是藏有私心,包庇内亲,那也是要掉乌纱的罪名呀。所以说无论三哥如何处置,对于司徒家来说都是伤筋动骨,大伤元气的。其实这事完全可以交给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来处理,只要公正的话,旁人都不会有话说,也无需将司徒家拖落下水。

送走父兄的时候,父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对我不放心地看了又看。这个富贵华丽的昭阳殿已经夺去了他一个女儿。而他仍然无可奈何地要将另一个女儿也留在这里。为人父的心痛和不舍,我从父亲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

父亲临走时交待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只有你生下太子,才是可以保全自己和我们司徒家的最好保证。”

而我,是绝对不会让司徒家族失望的。

表面上对我客气,暗地里却盘算着要对我的家人下手,妄我百般迁忍,希望着与你夫妻美满,共度人生。既然你从来不曾有过同样的想法,无情无义至此,那也休怪我不念及夫妻之情。想到这里,我愤愤不平,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

站在河岸边的一颗垂柳下,我出神地望着湖面上碎金般泛着的点点星光,忽明忽暗之间闪烁出梦幻的魔力,“许姑姑,明天早膳后你将后宫所有嫔妃都宣到昭阳殿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们说。”想到明天,我的笑容跟今晚的月色一样迷人。

我身穿着明黄色的正式朝服,第一次在自己的昭阳殿里接受着后宫嫔妃的跪拜。几日不见,元美人苍白消瘦不少,裹在纯白色的长裙内,真是我见犹怜呢。可惜我不是男人,我不会怜香惜玉。

我满脸笑容地让他们起身,宫女已经呈上了暹罗国进贡来的芒果凝露蜜,顿时昭阳殿里果香四溢。我浅尝了一口,甘甜爽口:“久闻暹罗国的芒果凝露蜜甜香爽口,入口犹醇。今日一尝,果然不同凡响。各位请用啊。”

除了元美人外,其他几位嫔妃都端起了玉盅品尝了起来。而元美人则如惊弓之鸟一般,只是紧张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白玉盅,仿佛里面藏的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禁不住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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