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崔隐摇下车窗,靠在出租车后座,感受着宁静的秋末黄昏微微的凉意。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光秃秃的树,树叶早已不知去向。熟悉感渐渐袭来,突然一座巨大的银色风车闯入他的视野里,他陡然一惊,心在一点点抽紧。默默地,一滴泪迅速划过脸颊,飞进了风里。天边的摩天轮静止在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里,仿佛一幅绚丽的水彩画……
2.
终于到家了,崔隐深呼吸,轻轻地拉开门,脚边的斑点狗“嗷呜”地一声低吼,迫不及待地蹿了进去。
天色渐晚,屋子里有些暗。他闭上眼睛摸到灯的开关按下,变了,一切都变了,她的气息已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幽香。崔隐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客厅,完全陌生的客厅。
“汪!汪!……”斑点狗的吠叫声从卧室方向传来。
崔隐扔下行李,飞快地冲过去。
陌生的卧室,陌生的蓝床上,一个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的陌生的女人,正与他的狗混战在一起。那女人搂着“骆驼”的脖子,残忍地把它压在身下。“骆驼”完全招架不住,但没有屈服,依旧汪汪叫,只是叫声有些不正常。
崔隐茫然地愣在门口,望着穿睡衣的陌生女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再耽搁,他的狗恐怕会被那个女人压死。旋即,他反应过来,便沉下脸大声唤他的狗:“‘骆驼’!”
孔渔然猛地放开身下那只据说叫“骆驼”的狗,转过头盯着说话的男人看。这突然出现的狗与男人使得她的脑袋有些短路。她就那么傻乎乎地跪坐在床上,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发生。
花里胡哨的斑点狗趁机逃脱,狼狈地从床上蹦下来,撒腿跑到主人身后,不停地向那个女人吠叫。真是世道险恶,最毒妇人心啊!它只不过想抢回自己的地盘,就遭到如此的非人道待遇。身经百战的它,第一次被非同类欺负,而且是被一个女人欺负了。传出去它就没脸在狗界混下去了,好歹它也是留过洋的、有身份、懂外语的狗。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外表柔弱的女人给打败了?疼倒不是特别疼,就是委屈!要不是它善良,要不是它可爱,要不是它之前有点晕机,它一定会狠狠地咬她一口。真是马善被人骑,狗善被人欺!!
孔渔然歪着头向床下呸呸吐了两口,又伸手择了择粘在舌头上的狗毛。她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口,突然眼睛睁得像两只乒乓球。她迅速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大声质问闯入者:“你是谁?”
“你是谁?凭什么咬我的狗?!”崔隐不答反问,皱着眉头俯身检查“骆驼”刚才被咬的脖子,幸好没有伤口,只有一摊恶心的口水。
“你不说是不是?你会后悔的!”孔渔然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自己的枕头,那下边有一把陈旧送的藏刀。但是她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此时枕头下空空如也,藏刀已不知去向。
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抄起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头朝崔隐砸去。
“哎哟!”崔隐犯了轻敌的大忌,被砸得头晕脑胀,连连后退。
“汪汪汪!”“骆驼”边叫边冲上去。被崔隐一把拉住了项圈。他不是怕狗吓坏了这个疯丫头,而是觉得骆驼夺取胜利的机会实在渺茫。
“我砸死你!砸死你!”孔渔然越战越勇,眼看就要夺取胜利了,枕头突然爆开,荞麦壳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这下完了。孔渔然傻在原地。
“穿好衣服出来谈一下!”崔隐瞥了那女人一眼,甩甩头上的荞麦壳拉着“骆驼”转身出了卧室。
3.
孔渔然迅速关门上锁,一把掀起自己的枕头,藏刀不在那里。她抖开被子,只抖落下一根长长的头发。刀跑到哪里去了?她趴在地板上向床底下看,什么也没有。她清楚地记得那短小宽厚的藏刀样子,刀鞘上镶了绿松石和红珊瑚石。
孔渔然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恼,若那个歹徒刚才下手,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想报警,可卧室里没有电话。她后悔将手机放在了客厅,发誓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手机带在身边。如果她现在推开窗户向外面的人求救,那个人很有可能会破门而入把她推下楼。那破门的质量,她是知道的。十五楼啊,摔下去肯定变成比萨了。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贪便宜租了这么高的楼层。要是租了二楼或三楼,即便是冒着小腿骨折的危险,她也会毫不顾忌地跳下去。要是她有男朋友也好,即便是赵旭瑞在也行啊,至少可以给她壮壮胆子吧。可是这节骨眼上,又有哪个傻小子愿意来英雄救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