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下了锅只待把汤熬白了,陈墨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手背上沾的姜汁的味道辣得她全身一阵哆嗦,到底该怎么处置那个罪魁祸首?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怕杀人要偿命的话,陈墨就恨不得拿起手里的菜刀冲出去,废掉他的经脉,在他身上割上七、八百道口子,再浇上蜜糖水,让他被蚂蚁咬死。不然,不然就拿渔网罩了,一刀剐一片肉,剐他十万八千刀。倒尽西江之水,洗不了她那日所受之羞辱,弥补不了她心头之恨。
陈墨在厨房里YY地正咬牙撕尽文涛身上最后一块肉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对话声,又是歌舞,过了一时又换了一个人讲话,原来某人竟然未经同意,径直打开了电视机。
陈墨这一个怒啊,这还忒没天理了,你小子冤枉了人跑来还没低头没道歉没花一分钱让你先登人家堂入人家室开人家电视俨然就打算以人家家里主人自居了是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陈墨的腮帮子憋得通红,手上举起明晃晃的不锈钢菜刀,抬脚冲出去就开始谩骂:“你有没有家教?谁准你开我家电视的?”
文涛向外努努嘴,陈墨眼光朝了指向的坐标一溜,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对面四、五楼阳台上,均有几个疑似人影在晃动——因为太过飘忽,所以只能称之为疑似。也亏了她的急智,大声对着文涛喊:“这条鱼鱼头好硬,你进来帮我剁开。”
文涛顺理成章地接过凶器,进了厨房。陈墨嘟着嘴,向老奶奶们所看不见的地方翻了几个大大的白眼。她自己终究不是生气的人才,所谓一鼓作气,二鼓而衰,三鼓而竭,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心里YY了一番,又被这些奶奶婆婆们三番两次地喜剧性捣乱,也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心灵阴影了。不过英雄流血易,受气难,该找的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我可不是看他可怜啊,霸蛮硬是本姑娘大人有大意,心胸广阔,加上看你今天知错能改诚意可嘉,陈墨对自己解说了两句。踏进厨房之前,她刻意板了脸,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看在那些年看你家的书从来没出过租金的分上,这事就算了啊。”
文涛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也没想着自己一肚子道歉的话一句也没用上,就皇恩深重,从轻发落至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临表涕零,不知所云了。
没想到陈墨又转着眼珠似笑非笑地说:“我前天上火车的时候没买票,跟检票口的那个阿姨说是我妈病了,赶着回家,上车再补票。人家二话没说,放我进了站。真奇怪,十几年的交情还赶不上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么信任我,呃,你说,这算不算十年相知仍按剑啊?”说罢,还摇头晃脑地唉叹了几句,其遗憾伤痛之意,溢于言外。
文涛听到前天二字,一阵无力,心又悬空吊起来了,所谓死罪可恕活罪难免,果然这就来了。于是他言简意赅地说:“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陈墨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眼眶却又红了,她很狼狈地侧过头,凶巴巴地“哼”了一声,半晌方才开口:“好了,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吧?”
这样一个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女孩子,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爱钱如命的女孩子,这样一个倔犟坚固嬉皮笑脸的女孩子,她有意装成最世故的大人,而她的内心还保留着一切孩子身上才会有的美好的性格,纯净、敏感、骄傲、固执、念旧,她有着最为柔软的内心,故而最容易记起他人的好也最容易忘记他人的恶,就像纯度最高的宝石永远只会在最深最深的火山之下出现一样,也只有最有心的人才能发现她的珍贵。
文涛佯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赔着笑说:“你妈妈病了,我来了都不去看一下总不大好,她在哪个医院住院?”
这句话又勾起陈墨的余恨来了,她哼了一声:“我不是从小学起就会用这个骗人了吗?堂堂文涛你也会上当啊?”
文涛仍然只是很好脾气地赔了笑脸站在一边,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伸手不打笑面人,陈墨两眼翻白,一阵抓狂,终于无奈,沉着脸问:“吃了早饭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