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考研的考研,工作的工作,六个人各奔东西,后来就是嫁人,生孩子,忙生活。郑筱萸嫁得远,平日里很少能聚在一起,六个人最后一次去沙漏的时候,钟静还没出国,睿慈也还是单身,小叶子刚刚会叫我落落姨姨。
“你怎么知道沙漏的?你在那儿见过我?!”
我在脑子里努力搜寻着对沙漏的记忆,每一次都不同但又差不多,我从不自己去,我们四五个在一起也从来不带家属。我想不起见过杨宪奕,因为很少注意咖啡店里其他客人。
杨宪奕老老实实地让我骑着,他的表情挺哀怨的样子。我不觉得我认识他,自然也谈不上忘记。
“骆驼昨天就在楼下书店里,不然上来你就能碰见他。沙漏搬家以后,他在屠岸谷里开了家书店,新沙漏不在那条巷子了,开到了酒吧街里,和‘与食俱进’离得不远,下次我带你去。骆驼跟我不算特熟,但大家都认识。那家咖啡馆是骆驼和设计院的几个朋友合伙投钱开的,我们经常去坐坐,顺带喝免费咖啡,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他揉着我的腰,我头上的包反而疼,我开始努力回想一些关于沙漏的细节。偏巧赶在我摔了脑袋以后,越想包越疼。
我们六个在沙漏常坐窗边的两组墨绿色大沙发,后面有一排书架切割空间,不会受旁人干扰。我特别喜欢那面书架,有各种书作背景,看起来舒服,好像在图书馆里一样。
沙漏的里间和二楼我们不去,原木的桌椅坐起来死板,也不舒服。太阳充足的时候,窗台上的沙漏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阴雨连绵的话,我们就看吧台对面墙上的投影电视。沙漏其他的地方我记不清了,也想不起杨宪奕,他长得本来不是那种一眼能让人记住的帅气俊朗,又不属于我喜欢的白面书生,就是偶尔碰巧赶在一天里同时到过沙漏,也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记得你,我没和你说过话!”
他听了笑了,我骑着他不许他笑,看他笑我就生气,着急催他老实交代问题。
“我知道,你是没跟我说过话,但我经常听你说话。你喜欢某某喇嘛,嫉妒一个叫神思者的日本乐队,你把古籍处的书偷偷带回家看,弄丢了又怕馆长发现,自己掏腰包赔上了,你们第一次涨工资你没职称,最后大家都长了好多,你只长了十五块钱……”
他还没说完,我就压低身子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这些我从来没告诉过他,好多事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记不得我在哪儿说过这些,总之天南海北的聊天,也只有当着睿慈她们才敢。
“你胡说!我不喜欢喇嘛!”
我觉得事情太玄了,赶紧否认。可杨宪奕颇为胸有成竹,一板一眼地跟我说:“你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就喜欢小白脸类型。你说过觉得他长得儒雅,帅,英文特好,人散发着圣哲的气质。你还说过希望将来找个像他那样的老公,你朋友告诉你喇嘛不能结婚,对不对?”
“你从哪儿偷听的?!”我有点急红眼了,骑着他一边捶一边催。
“我听你说过的话多了,我还听过你给他们背什么索引,什么条目,沙漏的音乐都是乡村爵士,盖不住你的音量,就是有投影电视,也不如听你们聊天有意思。你喜欢男孩,以后也想生男孩,至少两个,所以得找个独生子女家庭出来的男人结婚,对吧?!”
听完我差点儿从杨宪奕身上掉下来,好在被扶稳了才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