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草草嫁人(3)

心情郁闷,我回到写字台前坐着默写论语。爸爸妈妈买菜回来我已经默写了四五张纸,多写一点我的自信就回来一些。陈家棋一定没有我这么能背古文,她可能连《尔雅校注》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点,虽然知道这是自我安慰。

妈妈抱着包裹进来问我是谁的,我跑过去抢回来。杨宪奕第一次给我寄东西,我当然得自己偷偷拆开看。关了屋门坐在床上,我小心翼翼地撕包裹,连上面有他笔迹的包裹单都怕碰坏了,想剪下来收藏起来。

包裹里好多的糖果,红色的小口袋,好像寄给一个孩子的一样,最后我才看到一样成人礼物,是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小盒子。

我猜过化妆品,猜过项链首饰,甚至猜到了卡通内衣,到最后打开,原来是一个桃心形的小镜子,光亮的表面照着我也像桃子的脸,精致而美丽。我养病胖起来了,秋天来了,妈妈常常给我贴秋膘,说我夏天瘦了很多。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头,在镜底制造商的铸名后面,有几个小小的字母,写着Yang’s。

我现在可不是杨氏的,我是戴氏的。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很喜欢。我把小镜子放在包包里,前前后后拿出来看了好几次,就连小盒子也留起来没舍得扔,摆在梳妆台的镜子后面。

一晚上我都把陈家棋想象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知道男人喜欢金玉,我没有,但我觉得杨宪奕不会是那样的男人。他和金玉过了六七年不要了,现在要我了,肯定是看中了我的知性贤淑。心里安慰的功能再大,不如电话里听他说受用。车轱辘绕来绕去,最后是我对他说想他,他就告诉我马上回来。他问了伤口好没好,到底也没说爱我,或者我比陈家棋好一万倍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我恨他不懂风情,一点古人诗书都没读过。我继续默写论语,因为挨了砖头以后,《尔雅校注》我忘了好多,但是论语我从三岁就开始背,到今天也有二十四年了,滚瓜烂熟。我默写完了等杨宪奕回来给他看,让他知道学古汉的女硕士肚子里有多少先人墨水!

我把陈家棋那些照片和旧事放在电脑的桌面上,文件夹起名叫砖头,一方面警示自己,一方面警告陈家棋。我常常不经意点开看看这只美丽的白天鹅,再到镜子里看看那只丑小鸭。我对着镜子像播音员那样叽里呱啦地背论语,背尔雅,背孟子,背大学中庸,把脑子里的四书五经都背完。我高声在阳台背四库全书索引目录,背得爸爸心里发毛,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只说车祸之后锻炼脑子,怕记不住了。

他们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事实真相,一直以为杨宪奕开车出小事故让我挂了彩,但他们看出杨宪奕是真心爱护我的,也不好没完没了地责备他了。

我希望杨宪奕早点回来,跟我说些体己暖人的话。每天我都照照桃心镜子,好像他在另一端能看到我似的。伤口渐渐愈合了,留着浅浅的疤痕,我自己去医院拆的线,准备上班。我想他周五能回来见一面,结果一拖沓,他告诉我又变下周了。

分开的时间越久,我对自己越摸不准,点开那个砖头文件夹的次数越多,我也摆出她在照片里的姿势。我没有她美,我也用那样的眼神望出去,我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优雅的天鹅。

为了能够和陈家棋拉开差距,我疯了一样地默写论语。妈妈问,我就说在练习庞中华字帖,提高自己硬笔书法的水平。其实我的字已经写得很漂亮了,当初还常常帮关浩在文件上用软笔签字。想到关浩,我心里又气又鄙视的负面情绪过后,也在想下周上班怎么面对。这样的事情,图书馆大概早已传遍了,风言风语地,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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