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摆布着,他一会儿叫我宝宝,一会儿叫我若若,一会儿叫我乖,一会儿叫我不哭,一会儿叫我没事了,一会儿叫我不动。我的名字一下子多了好多,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就知道赖着他。
我读过冯唐的书,小红第一夜哭了七次,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几回合。第二次我还记得,到后来我什么也记不清了。我彻底糊涂了,叫得嗓子都哑了。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眼前除了他就是他。
最后,颠三倒四,我疲倦得像只可怜的磕头虫。汗珠子弄了我一脸,胡子扎得我哪儿都碰不得,被吃干抹净了,勋章一样地挂在杨宪奕的怀里。我也咬他来着,可我实在没劲了,送到嘴边都咬不动了。
“叫我!”
我听见他的声音就恨,但迫于威胁,还是乖乖叫了好几次“杨宪奕”,叫完我就意识涣散,没脸继续面对他对我做的这些。
后来,我听见他说“给我当老婆!”,不是征求意见,好像发号施令的口气,我不回答,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唇上有另一个呼吸,他变成温存的大野兽,编织暖暖的蛹给我住,轻轻拍着背哄我睡,声调有催眠的作用,“给我当老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知道没有什么区别。我继续蜷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像只初次狩猎回窝的小野兽偎着我的大野兽。他比土匪还土匪,比强盗还强盗,他是最狡诈的猎人,用隐蔽的圈套捕获了我。此刻,他只是给我一个舒服的窝,时不时哄哄我。我说不出他是好是坏,只知道他很强大,我没处跑没处躲,和他一起,就是痛并快乐着!
睁开眼睛大约五秒钟,我打了个大喷嚏。又过了一会儿,我像小乌龟一样动了动四肢胳膊腿,还好都在。我枕的地方有起伏,我转了个圈,就成了仰壳的乌龟,沙滩铺天盖地压过来。我又打了个大喷嚏,觉得有点冷也有点热,脑袋上盖着一只手。
我闭上眼睛又睡觉了,有人抱我起来喝水。我知道是谁,但是我没和他说话,也没对他撒娇。我发烧了,挺难受的,可能是淋了雨又折腾了太长时间,一点力气都没有,就想埋进枕头里什么也不想。
我又怕又后悔,我怕我做了更蠢的事。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酒醒以后最常做的是自责,我现在没什么精神,自责的力气也没有,我就睡,我不想哭。
“乖,吃药。”
我晕头转向地被抱起来,我一知道要吃药了,赶紧将嘴紧紧闭上,我讨厌吃药。爸爸得好好求好好哄我才能张嘴。可这个人也不问我,嘴对嘴地灌我。我没话了,吃完了躺回去接着睡,听见他问我:“哪儿难受?”
其实我哪儿都挺难受的,身上发烧了,可心里没烧,我心里凉飕飕的,和昨晚的雨一样,其实心里才是最难受的。
我睡着了没想这些。我知道我要生病了。前一天我决定给自己找后路,后一天我就跟杨宪奕疯到床上了。值不值得等我病好了再表扬或骂自己,也可能扇个大嘴巴。不过现在我得先和体内的病毒斗争,解决了内部矛盾再去对付外部矛盾。
这么想着我真的睡沉了,感觉有人拉着我的手,时不时还亲亲我,我就想象成爸爸在身边,估计天亮了我就不难受了,能好点儿。我盼天快点亮,太阳快点升起来。
小学时我是祖国的花朵,早晨的太阳,我现在应该还没有凋谢,也还没升到正午的空中,很多事情还来得及,但愿吧。
再睁眼我还是躺着,我知道这是杨宪奕的卧室,我跟他疯完就挂了,所以仅从这方面我很埋怨他。他打着赤膊在床边走来走去地打电话,我不知道他打给谁,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呢,我一动他就跑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