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忘了婚宴那天的事了?”杨宪奕把手机放在一边探过身来,没头没脑地问我,还把手掌贴在我发烫的额头上。
我真忘了,我也真累了。那天的事只要一提我整个精神都涣散了,那天我就是这么晕晕乎乎让他带出了婚宴厅,去了楼上,后面的事我都忘了。
我往后躲那只手,那只手就跟着贴过来。教练今天摔我比摔麻袋带劲儿,我还被一个高猛女学员过肩摔了,三分钟没站起来。我惹不起我躲,教练说过遇到坏人不要盲目上,要量力而行。
甩甩头我说忘了,可舌头很大,发音都带了口音,像个乡下妞。他听了对我笑了笑,好像看猎物一脚踩进圈套里一样开心。
“长岛冰茶好喝吗?”我最后记得他问的是这个问题,我是点头摇头都不重要了,他盖在我额头上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电影里男演员是不是越狱成功我看不见了。我觉得唇上又辣又烫,像是吃了喷火的四川菜,连带着嘴里也是辣的麻的,嘴唇上的小伤口隐隐发疼。我口渴,想喝水,水就来了,喝了还特别舒服,身子发软发飘,好像窝进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里,把教练摔散的骨头都拼接在一起了。
爸爸搂着我给我揉浑身酸疼的地方,跟我说:“以前七个都过去了。”
我想纠正爸爸,我只被教练和高猛女人摔过,摔得很惨,但不是七个,只有两个!
中学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带着一个虫子模型给我们讲腔肠动物。从那时开始我就特别怕虫子,但是我喜欢虫子在蛹里的样子,感觉有外壳保护着又温暖又安全,就像我在妈妈肚子里一样。
我伸了个懒腰,睡得有点累,但感觉特别暖和,好像我就是蛹里的一只小虫子,我也缩成了一团,可一睁眼,我没看见美丽坚硬的外壳,只看见几根黑色的头发,特别短,长在一件像T恤衫一样的衣服领口。
有大概十秒钟,我就数着这几根头发发呆,感觉身上热乎乎的,脑子不怎么好用,好像画饼充饥那个笨孩子一样,曾经自诩的逻辑思维都没了,骨头缝里都是酸软,只想再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
又过了大概十秒钟,我开始能眨眼睛了,四肢感官也基本恢复,我觉着躺得不舒服,就团着身子动了动。
“不许动!”
我听见不是爸爸的男人跟我说话,命令我,腰上立马见了颜色,有只手在那儿滑来滑去的很痒。今天我穿了V领的运动衫,洗完澡从健身房出来时头发还没全干,可现在我颈后很干爽,枕了个特别实成的枕头,有点硬梆梆的。
“醒了吗?快十二点了。”
我又听见那个声音,世界就不再是慢半拍的了,眼前的一切影像都连贯起来,我的感觉也敏锐了。有人度了口仙气一样的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接着啧啧的好几下,我好像从梦寐中完全清醒过来。
肉虫子打挺,我一动就对上了杨宪奕的眼睛。他就是包裹我的蛹,我就蜷成一团躺在他怀里,枕着他一条胳膊。至于我刚刚看见的几根短头发,是他领口里露出来的。
我又看了看杨宪奕的眼睛,眼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很高,唇线永远是绷直的,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不喜欢胸毛!不知道怎么这个认知就闪进我脑子里,然后我不动了,用余光瞥四周,怕看到白色的被褥。但还好,我看见了宽荧幕,沙发,茶几,荧幕上有电影结束的字幕,定格在一串陌生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