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去上工,上岗来的头一个是胖子,我一边端汤给他一边问,“先生这一去可又要辛苦啦。”
他拍拍肚子说:“那也得去啊。”
那是那是,要不去投胎的话,还有两条路走,一个是下十八层地狱,一个是升仙。话说前一个他肯定是不想去的,后一个他是去不了的,所以他就得往前走。
过了会儿来了个女子,还很漂亮,我也端了一碗给她。她拿起汤来,先红眼,再掉泪,碗一放嘤嘤泣泣的坐在一边儿哭起来了。
“这位妹妹,你不用伤心。喝了这汤,包你什么难过的事儿都记不得了。”
她只顾哭,不理我。
唉,又是个伤心人。
反正也不忙,我挨着她坐下来,“是不是有人伤了你的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点头。
“唉,看开点儿,这年头的男人啊……”
她一抬头,“什么男人?不是男人!”
“啊?”我一愣神儿,赶情我今天遇到的还是一个搞GL的女鬼。
“我妹那个小没良心的,我还没火葬呢,她就将我的衣服化妆品全拿走了,还将我身上的戒指耳钉统统摘走了!太没良心了,我那瓶兰蔻还没开封呢!我那对彩金耳钉刚买两天啊,我自己都没捂热!”她捏着拳头仰天大喊,“臭丫头,你让我死不瞑目,我下辈子也饶不了你!”说完抢过碗,大口灌下,噔噔噔地跑了,留下我拿着空碗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这叫吗事啊!
孟姐出来和我坐着聊天。说起来这只是她在华东区的一个分店,而且看样今天凡间出生率不高,所以来喝汤的鬼不太多。
我突发奇想,“孟姐,要是我哪天死了,是不是也得来你这儿喝汤啊?”
孟姐当头敲我一记,“大清早的说什么屁话,你要让人弄死了,我肯定带领弟兄们拿刀给你报仇去,哪儿还有卖汤的工夫。再说,你个祸害你死得了吗你。”
我一想也是,我又死不了。乐呵呵的又盛一碗汤给下一个老头儿。
我死不了的,所以可不可以别哭了……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又哭又喊,时高时低,怪烦人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片昏黄,屋里灯火通明,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过了三更没有?过了三更的话我立刻就可以给自己治伤。
微微动了一下头,不巧正蹭着受伤的地方,疼得我嘶嘶的直吸冷气。
“翠儿!翠儿!”手被紧紧抓住,玉荇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倒吓了我一跳。怎么……怎么一转眼儿,温良如玉的谦谦君子就变成了疯魔头?他头发散着,眼睛肿着,吓得我险些认不出来。
“你……你没事儿吧?”我有点儿不确定地问他。
“我怎么会有事儿。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他转头大喊,“太医!太医进来!”
蔫头蔫脑像鹌鹑一样的太医和太监们进来了,瞎忙了一通又都出去了。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响,刚才那几个老头儿说什么话我都没听懂,玉荇问我要不要喝水,然后给我端了参茶来。
我只觉得很热乎的,喝到嘴里只觉得一股血腥味儿,想必是我自己嘴里的血。
“好啦,你不用担心……”看他紧张成这样子,我先说句话宽宽他的心,“我不会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死字刺激着他了,原本已经平静多了的玉荇忽然间又紧张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我知道。”我摸摸头,已经包起来了,“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天快亮了,你一直不醒……我,我……”
我勉强笑笑,“好啦,我这不是好了吗?那个拿棍敲我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天快亮了,也就是说已经过了三更了。最后的一天一夜,总算是过完了。要不是玉荇现在就站我的跟前,我早就给自己疗伤了。
玉荇淡淡地说:“死了四个,还有一个活着。”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干的?”
不是吧,玉荇的手这么黑?当然,那些太监的手更黑,这是不是也算黑吃黑?
“不是我,我找到人的时候,就都只剩一口气了。那个活的,舌头也被绞掉了。”
我吃一惊,手段好辣啊!
不过玉荇却接着说:“只是这四个人死前曾经拼死挣扎,其中一个还闯进舒庆宫刺了淑妃一刀,正伤着要害,守在那边的太医至今还无回话,看来人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