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抢救室里等着医生安排好一切把人送导管室手术的时候,苏一鸣忍不住点了一支烟,其实他的烟瘾不大,不过这么大半夜的,而且他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实在是累得慌,就拿了一支提个神。那个之前带他进来的小姑娘医生啪的一个箭步冲过来,“喂!医院里不能吸烟!你有没有常识啊!”
苏一鸣迅速地灭了烟,他现在可以肯定是自己刚刚那句调侃的话得罪了这个小姑娘,前面自己办理手续的时候问她一些事情,她的态度就极其恶劣。其实苏一鸣原本犹豫过要不要叫个人过来帮帮忙的,可是为了在老王面前表现自己的一腔义气,他还是单枪匹马地颠颠儿跑过来,鞍前马后地忙碌。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这医院盖得像迷宫一样,办个手续转三圈都找不着地方,就跟遇上鬼打墙似的。他想起了一句话,叫“望山跑死马”,现在似乎应该改成“望医院跑死马”。
于是苏一鸣有些委屈地蹩回老王身边,正好对上旁边程医生晶亮的眼眸,不由小声委婉地抱怨,“你们这里的实习医生真凶。”
程雨非直视他,“小何不是实习医生。”
“哦?她看上去……很小很天真。”苏一鸣的意思其实是说,小姑娘真是个愣头青。
程雨非垂下眼睛,“书读得多了。学校跟冰箱一样,有保鲜的效果。”说这个话她就想起了自己,自己何尝不天真?又何尝不是因为书读得多了呆掉了?读书的时候穆淳就提出结婚,她想着等毕业了;毕业了又想着先让自己熟悉一下科里的业务……结果,业务熟悉了,男人也丢了。
苏一鸣再次觉得这个程医生说话颇有些一鸣惊人的味道。他想起了陆野平,忽然觉得有些醍醐灌顶。上次于绶文从B市过来,苏一鸣带他去找陆野平喝酒,回头路上于绶文就说,老陆一点都没有变。苏一鸣也是这样的感觉,那老小子还跟在大学里一模一样,满嘴跑火车,而且愤青。谁都敢骂,偏偏言辞又犀利深刻。苏一鸣一直都没想通为什么,现在听程医生一说,忽然想起,老陆确实一直在高校里呆着,读硕士,读博士,然后留校。难道这就是他十几年没变的根本原因?敢情他一直呆在冰箱里保着鲜。
那次还有件事情挺让苏一鸣唏嘘。当时苏一鸣问于绶文,“那你看我呢?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老得厉害?”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不老,他一直很注意锻炼,身材保持得很不错,还很注意保养,抽空还会跟个娘们儿似的去会所做SPA。于绶文半晌儿没回答,一直到了宾馆,才细声细气道:“你嘛,最大的变化就是没人味儿了……”那次于绶文进了宾馆,苏一鸣良久都没有离去,实在是太震惊了,真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况味。
没人味儿……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确实是活得少了些人间烟火气。整天在那个圈子里浸淫,久了便染了很多虚假的习气。再加上自己还是未婚,虽然身边没有少过女人,可是毕竟不能像跟自己老婆一样深谈交心。所以苏一鸣再一次为自己没有老婆悲哀了。
其实苏一鸣在寝室里是第一个谈恋爱的。大一下学期,在他的那些弟兄们还只知道整天打牌、胡侃的时候,他就看上了他们系的系花美眉,比他高一个年级,而且还有一个男朋友。那次纯粹是在体内奔腾不休的雄性激素的作用下,他不怕死地向系花美眉示爱,结果系花还没有发话,他先让系花男朋友给胖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