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普普通通的三层褐色小楼落入眼底。小楼有着深褐色卵石墙面,红瓦屋顶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每层都开着小巧的窗户,底层的墙外爬满了爬山虎。
李又维回到公司,在各个大会小会上跟所有人见了个面,混了个脸熟。让薛苑意外的是,他在人前倒是一副正直的样子,西装笔直,双目坚定。
私下里他却是另外一个样子,他似乎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把公司里所有女孩子的名字都记住了,每当有女孩子跟他招呼,他就会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随后面带迷人的微笑来一句 “新项链不错”、“耳环很漂亮”之类的赞美,应变能力和记忆力堪比最优秀的演员。因此仅仅半个月时间,他在公司的人气立刻攀升,很快超过了萧正宇。尽管目前他还在熟悉情况的阶段,并不负责什么具体事务,但也不妨碍公司的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对着他发花痴。
按照何韵棠的说法是,其实大家都过了看言情小说、梦想王子的年纪了,但是平常的工作和生活这么枯燥,对着英俊男子做做白日梦也不错。
何韵棠得意地说完自己的理论,又说薛苑,“就你好像对他不太上心。”
“什么?”薛苑很久后才回过头来。
何韵棠揉揉她的眉心,“你最近似乎都不在状态,总是一副哲学家的神情。哎,年纪轻轻的,想那么多干吗?”
她说得一点儿没错,薛苑最近老处在一种神游的状态里。
薛苑一直在回想她和田建飞的那场谈话。是的,那场谈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开始怀疑某些时期的事情。她觉得经历的这一切发生了问题,就像一个完美圆环,始终缺少了一角,不能成为一个圆。
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一到周末,她都会去学校的图书馆翻箱倒柜查找资料,把能找到的所有关于李天明的书都翻出来再看一遍。她深深体会着“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正值暑假,学校图书馆每周只开放一天而且不能外借,她就坐在桌前,右手边摆放着一张张便签。这是若干年学习生涯积累下的习惯,是有效帮助记忆的方法。在这个并不看重文化课成绩的美术学院的学生眼底,她的这个习惯总是为她招徕很多视线。
有时从书山中抬起头,只觉得回到了四年前,仿佛自己还在念大一。
那时也是这样,天天在图书馆埋头苦读,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在书山画海中寻找什么,只是隐隐有种感觉,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人生也就是逆水行舟,停止寻找就会失去。寻找母亲的肖像画是大海捞针,但只要肯找,总还有一丝希望。
她昏昏沉沉地推开一本书又拿起另外一本,随意翻看起来。她坐在图书馆里足足有五个小时,压根儿忘记了吃午饭,精神状态更是萎靡,可瞧清楚书上的字后,忽然又精神起来。这本书很新,出版日期不超过三个月,是某美术杂志创刊四十年来的精华文集。
她翻开的那页,恰好是一篇关于李天明的访谈。从刊登日期上判断,这篇文章成文于三十年前,她之前从未见过。
“人对画的感情很复杂,每个人在看画的时候,必然会联想起各种各样的事情。画家也是一样,我在创作的时候,脑子想的都是某个具体的形象。我尽量还原真实。
“创作是很孤独的事情。但有一度,我觉得自己陷入一些充满矛盾但却无法自圆其说的问题里面。我脑子里存在着很生动的形象,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它画出来。生活非常乏味,创作走到了极限,我想我会死在那个过不去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