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又维凝视她,“然后?”
那年,她办完父亲的葬礼,再次回到家空无一人的家。她的家在白墙灰瓦的老房子里面,穿过木质结构的大门就是。她哭不出来,她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去了父亲的房间,房间里的墙壁灰蒙蒙的,只有老旧的家具,一点儿现代气息也没有。她一点点地收拾屋子。搭在凳子上的衣服,地上的烟头,画板,画笔,颜料,还有墙角成捆成束的画。昏暗的灯光下,她无力地忙碌着,耳边只有屋外河流的呜咽声,最后,她累得终于站不住,靠着墙滑了下去。这时,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床下的那个小箱子。
薛苑从回忆里脱身,沉默片刻才开口,“那天我回家收拾爸爸的遗物时,发现他有几本日记本,零零散散地记录了这些年他找画的过程,无一不是无功而返。但是最后的那本里却不一样,只写了一句话‘画还在李天明那里’。”
她讲话时脸死寂一片,浑身一股阴郁之气,跟她平日的样子判若两人。李又维忽然想要拥抱她,最后终于放弃,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就凭这句话就找上李天明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
李又维继续追问:“你父亲为什么要卖画?后来为什么又要找回来?”
薛苑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你不用管这个,只要帮我找到就可以。”
“但是李天明说没有那幅画,你不信他?”
薛苑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我不信又能怎么样,我大概一辈子也无法证实了。”
李又维沉吟了片刻,“他的确没有骗你,他没有那幅画。他并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人,但这件事却没对你撒谎。要想别的路子。”
两人站在山顶上静静看着远方,直到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天际才踏上返回的道路。
车子穿过城市的街道,街道两旁都是纷繁的光亮。薛苑想回去,李又维哪里会让她独自回去,直接开着车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小楼前停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进去。
仅仅从外观根本看不出这是家饭店。饭店里面很典雅,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坐下后薛苑瞄了一眼菜单,价格无不贵得吓死人,或许是因为吃饭时间已过,客人并不多。两人坐在二楼的雅座里,正对着那幅山水画。墙的另一侧也挂着一幅油画——吹着笛子跳着舞蹈的少年,后面跟着一群五六岁的儿童。
薛苑的视线在这幅油画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干脆站起来,凑近了仔细看这幅油画。李又维瞥她一眼,发现她紧握手心,目光专注,以为她不了解这幅画,就解释说:“这是陈孟先二十年前的作品,《笛子行》。这里的画很多,难得的都是真品,你吃完饭可以到处看看。”
“不是。”
李又维叠起手臂看她,“什么意思?”
薛苑跌坐回座位,气虚体弱地开口,“我不知道其他的是不是真品,但这幅肯定不是。”
李又维闪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片刻有位袅袅婷婷的美女上楼走到他们身边,跟李又维一笑,目光暧昧地停在薛苑身上。
李又维笑眯眯地介绍:“这是这间饭店的老板娘,姓罗;这位是我的朋友薛苑,她刚刚说这幅画是赝品。所以,明钰,我特意来找你求证。”
薛苑一瞬间只觉得瞠目结舌,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李又维的嘴这么漏风,并且那么快就把饭店的老板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