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就看到了低着头坐在一旁树下的孔半夏。此时打完比赛,他挥别同伴,很自然地朝她走去。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女生似乎从头到尾连姿势都没有变换过,耐力惊人。
沙沙的脚步声居然没有惊动她,他看着头垂得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女生,不知怎的就又想到那块在衣服上用汗水画下的版图。
是英国的还是美国的呢?反正那形状不像中国的雄鸡就是了!
他饶有兴味地想着,嘴上开口道:“孔半夏,你不会是没考好躲在这儿哭鼻子吧?”他这个人,说话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时常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捂着腿坐着的孔半夏显然愣了,仰起脸看来人。
她额上和鼻头的一层薄汗因为抬头被太阳照得亮光光的,可眼睛确实黑白分明,根本无流泪一说。
“哎,原来不是在哭呀。你不知道吧?每次考完都会有女生躲在这里偷偷掉眼泪,我还以为你也是……”
他说着话,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和孔半夏说这么多话。可是孔半夏并没有他期望中的喜悦,甚至敏感地感觉到他语气里有轻慢的成分,于是她回以沉默。
方懋扬自说自话,也渐渐觉得无趣,挠了挠头发看看她,说:“那你继续坐着吧,我回家了。”
他转身走了,孔半夏却瞪着他的背影发起呆。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和她之前印象里的人不同了呢?
她有些纳闷,脑海里仍然是那个站姿笔挺、步伐端正、气质不凡的男生。
方懋扬的假期从来不轻松,母亲逼着他练书法,给他请了一个据说在书法界小有名气的朋友当家教老师,并说:“你那性子,再不懂得修身养性,将来怕要犯大错误。”
他站在宽敞的红木书桌前,写了好几页,终觉无趣,把笔搁在一边。
这个年龄的孩子,谁喜欢在家里写什么毛笔字?他觉得他妈妈一定是一时热昏了头,才害他遭殃。
他拿了钥匙,脚跟不着地,蹑手蹑脚地往外走,避过了他妈妈请来的阿姨,很快溜出了门。
燥热的天气,他骑着车在街上晃荡,树荫遮蔽的小道上,他突然眼睛一亮,猛然刹住车。
“孔半夏!”他这一声大喊,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却弯起嘴角看着转回身来看向这边的女孩,那女孩脸红扑扑的,颊上还滚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踩了几下踏板往她那边去。她还是扎着一个马尾,十几天不见晒黑了许多。
他张开嘴角,说:“孔半夏,你怎么这么黑?快赶上我了!”
他晶亮的眼睛在她身上转着圈,那目光使孔半夏浑身的热气都开始往上冲,才片刻就淌出许多汗。
胸前背后的衣服霎时汗湿地贴到她身上,大汗淋漓的孔半夏悄悄低下头,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狼狈。
方懋扬却没注意到这些,双眼瞟过她衣领处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目光原来多停留了几秒钟,只为她汗湿了的衣服勾勒出来的青涩的曲线。
“你要做什么去?”他突然有些躁动,移开目光盯着她的脸问。
“刚做完作业,下来走走。”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分明是答应妈妈下来买酱油的。
方懋扬似乎对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兴致很高地邀请道:“那跟我到球场打球去?”
他向来不同女生打球的,他以前和叔叔伯伯家里那几只母老虎打球吃过大亏,从此认定女生打篮球都不可理喻,连掐带拽,还厚颜无耻。可此时他看着孔半夏的眼睛却充满坦然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