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和瑞姬都认为婚姻是门深奥的学问,跟个人的性格、家庭环境、成长经历等都有关,职业也有影响。他们十分羡慕李媛和艾伦。一提起他们,立即又陷入悲哀。今后艾伦会怎么样?李媛怎么办?瑞姬讲起曾读过的一个离奇的昏迷病例。
有位夫人在昏迷10年后突然醒来。她的丈夫在10年里每天去看望她,跟她讲话。她醒来后告诉丈夫,他说的每一件事她都听到了。然而,就在她离奇地醒来后的第三天,她的心脏却停止跳动,彻底走了。医生护士都为这罕见的苏醒和突然的去世感到不解,只有做丈夫的心里明白几分。丈夫在过去的10年里生活孤独,有位邻居太太每逢节假日,请他到家里,平时常做些美食送给他。这位太太的丈夫去世后,他又常去安慰她。两人日久生情。
有一天,丈夫来探望夫人时,把心中对那位太太的感情倾诉了出来。第二天,夫人便回光返照般地醒来,跟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的丈夫道别,安心上路了。
明远思忖:夫人之所以一直不愿撒手人寰,是她不忍把丈夫孤独地留在世上。然而当她知道丈夫对那位太太的感情,便再也无牵无挂。美满的婚姻,夫妻在心灵上相通,是靠前世修来的福分。瑞姬不尽赞同,前生来世都无从把握,应该说美满的婚姻要靠提醒自己,珍视对方。
一路探讨婚姻爱情,不知不觉到了旧金山。明远心想,从旧金山到夏威夷,觉得飞了很久很久,回来时为什么这么快?
下了飞机,明远要转机回巴黎。瑞姬陪他到了登机口,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坐下继续聊天。可惜,一个小时就像几分钟,很快又过去了。登机口已经由刚才的人头济济,变得空荡荡,瑞姬起身,温柔地望着明远说:“你该上飞机了。”
明远站起来,轻轻拥抱了一下瑞姬,松开的一刹那,又把她抱紧,在瑞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瑞姬眼睛亮晶晶,微笑着对他说:“旅途愉快!”明远转身走了,在拐角处,回头招招手,瑞姬依然微笑着站在那里。
明远回到巴黎第一件事就是给瑞姬打电话,告诉她平安到了。听到瑞姬的笑声,忽然觉得已经在想她了。瑞姬说,她马上给李媛打电话,报个平安。
放下电话,明远正要去打开窗子透透气,见桌上电话留言机的绿色指示灯不断闪烁,随手按下按钮。留言没要事,有两个还是肖继莲留的。于是拉开衣橱找了换洗衣服,丢到床上,迈进洗澡间洗了个澡,穿着浴衣出来,正要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电话铃响了,是肖继莲。
肖继莲说话声音急促,“明远,你圣诞节到哪里去了?”
明远答道:“我去美国看望女朋友了。”
当天晚上,明远打开计算机,首先查邮件,见到瑞姬的邮件已经静静地等候在那里,一阵欣喜。伸手按鼠标打开邮件,就像要去拉着她的手,一起打开期待已久的礼物。心急的时候总觉得计算机太慢,他很想知道瑞姬在信上怎么称呼自己。瑞姬的信打开了,一开头便是“亲爱的明远”,听上去亲切,但是英语里“亲爱的”一词滥用,不管给谁写信都可以称呼“亲爱的”,这不算数。但是再往下读,就读出算数的了。……出了机场以后,听到天上有飞机,我就抬头仰望,猜测你是不是在上面。到了公寓门口,听到飞机声音我又抬头,自己都觉得好笑,你那时早已离开西岸了。……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就是你。电话里你的声音跟当面听的不一样,像小时候的音乐老师……明远美滋滋地读了几遍,而后回了信:飞机刚起飞的时候,我的确从窗口向外望,盼望能看见你或者你坐的出租车……在飞机上你睡着了,头颈卷曲,我给你盖毯子的时候有点儿非分之想。反正我也不睡,肩膀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提供给你靠一靠,可惜飞了一路你也没给机会。谁知在旧金山起飞后不久,我的这些非分之想就遭了报应。旁边座位上已换成一位秃头、块儿大、爱打呼噜的先生。当我正眯着眼,企图用想象力找回在此以前坐在飞机上的感觉,突然感到一个沉重的东西砸到我身上。睁眼一看,那位先生的头已经毫不客气地压在我肩上了。我心里直窝火,于是毫不犹豫地推他打道回府。可惜,刚刚送走一小会儿,他又像被拦腰锯断的一棵树,呼啸着朝我压过来。一路上我推、抬、扛、躲,苦不堪言。在巴黎一下飞机,我肩膀酸胳膊疼,直叹息不能有一丁点儿非分之想,否则准有报应。写完邮件,一按键寄走了。接着查旧金山附近的几所大学,他很想知道那里是否有学校招自己专业的教授。离开夏威夷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旧金山这座城市的名字,在自己的心里突然变得亲切。可惜,一所所大学查下来,没有一所学校有合适的职位在招人。他叹了口气,关了机。神情忧郁地躺在床上,想到今后即便跟瑞姬顺利发展,相隔如此远也是大问题。远距离的感情能持续多久?明远越想越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