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个秋天的傍晚，晚霞映红了暮色中的小树林。两人走在树林里，地上的落叶像是给他们铺了一层黄地毯，踏上去软软的。李媛白皙的脸在晚霞中放着红光，她穿一件乳白色风衣，晚风轻拂，衣摆摇曳。明远望着李媛，斑驳陆离的景色中想起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想到这可能就是他将来的新娘，心里怦怦直跳，充满温情地问：“你愿不愿嫁给我？”李媛抬头仰望他，甜甜地微笑，“愿意。”明远低头闻着李媛乌发里散出的淡淡清香，沉醉遐想。艳丽的花常淡而无味，倒是那些色彩浅，尤其是白色的花，往往香味四溢。荷花清纯却平淡，李媛应该是一朵无华而幽香的茉莉花。
3年的时光，春夏秋冬来回走过，踩下数不清的印记。
学校首次试行推广统一校服的时候，布告栏里贴出通知，要大家踊跃报名参加时装表演队，在学校文艺汇演上展示十种参选的校服款式，以便大家观摩投票。对女生模特的要求第一条是“一米六八以上”。明远欣喜地对李媛说：“你可以报名。”李媛摇摇头，“时装模特要漂亮才行，我又不漂亮。”明远扭头看了李媛一眼，想起她称明远的一切溢美之词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她还真这么觉得。
李媛本来该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遗憾的是，姐姐3岁时得病死了。从记事起，就常听母亲跟别人说：“那么漂亮的孩子死了让人多伤心，可惜媛媛长得离姐姐差远了。”母亲不会撒谎，也从不言过其实，李媛从小认定自己相貌平平，离美女更差一大节。谁知女大十八变，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服装单调，李媛的姨妈每年从香港来北京带来风格迥异的衣服。她觉得，不过是那些舶来的裙子使自己与众不同罢了。
往日的回忆只增加权衡的次数，并不影响衡量的结果。方明远心里几经挣扎，取舍的天平固执地朝一边倾斜，用借口、解释追加砝码，心理便得到平衡。他觉得，凡事只要多数人都会这么做就不算过分。比如要搬到新房子里，大家会把旧家具丢掉，再买新家具。《三国演义》里说“妻子如衣服”，有位早年的留学生进一步解释成“衣服就等于妻子”。照此逻辑，女朋友比妻子更差一层，那就是说还算不上件衣服。那位留英大少在女方家相亲的赌桌上赢了300块，添置件獭绒大衣，“损失个把老婆才不放在心上呢”。
远有古训，近有先例，送旧迎新自然可以理解。李媛即便再好也属于过去。以前所熟悉的一切，还是留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吧。即将远走他乡，对故土的一切会有许多不舍，对李媛的留恋也一样。但毕竟还没结婚，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恋爱谈吹了是常事。这些话明远在心里安慰自己无数次了。然而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李媛固然是一朵温馨的茉莉花，但是自己的新生活刚开始，其他的玫瑰花、牡丹花又怎知就一定不好呢？
做出这样的决定会让人觉得是陈世美，可也是不得已。但愿李媛会理解。况且李媛仅仅是女朋友，离结发妻子还差十万八千里。只有抛妻弃子才叫无情无义，自己这样做是有良心，不忍心一边打算他乡另寻新欢，一边强装与李媛依依不舍，更不想耽误李媛。她也应该趁年轻另选个好人家。毕竟李媛是个好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