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听到了夜空中呼啸的风声,雪滑入深夜,就像我没有实现过那个梦,消逝无踪,就像我当初对她的那个许诺。我要使她成为高台之上,一笑倾城的贵人,受天下万民景仰。我却只能从流失的岁月中拾起自己这颗破碎的心:“我曾经承诺你的事情,如今做不到了!”我看见了她眼中晶莹的泪珠,她就像一枝凝露的紫丁香。她柔柔的声音如同甘泉一字字流过我干涸的心田。
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
做不做太子都没有什么关系。
在燕北和边疆,谁不知道燕王的威名?
当皇帝有什么好?
只要过得开心就够了。
雪不再停留,被风卷起,缠绕着王府中干枯的树木,黑色的树枝美丽优雅地伸向夜空中的无极。寒冷的风证明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欲望,我默默无语。是的,你说得都没错,可是你不明白我的心。
对你的承诺我怎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朱棣本就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
温暖的宝云阁蝉蜕着彻骨的冰凉,我释然微笑着审视她为我担心焦急的神情,将她拥抱在怀中,也拥抱着我触手可及的幸福。我问她,你为什么要独自哭?我不要你哭,我愿意用我的血换回你的眼泪。我会更有信心去实现对你的承诺。江山美人,我都要。
二月冷霜花坠窗外北风呼啸,耳边传来四更鼓敲击的声响。
芙蓉帐暖,怀中的人儿好梦正酣,借着宝云阁彻夜不灭的紫水晶灯,我忍不住又一次偷偷看向她。梦中的她眼睑轻轻合拢,长而弯翘的睫毛仿佛两片微颤的贝扇,不像平时那样调皮,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神情娇憨温柔,别有一种动人情韵。我俯首在她枕畔,呼吸着她身上散发的淡雅芬芳气息,手指轻轻拨开垂落在她颊边的几缕发丝,温柔地吻上她的额头。这举动似乎惊扰了她的好梦,她柳眉微蹙,香滑柔软的身体在我怀中轻移,发出低低地梦呓:“不要……”她娇声细语地咕哝轻易挑起了我长久压抑的欲望,我圈住她的细腰,将对她的眷恋和柔情蜜意尽数化为温柔的拥抱和亲吻。温存片刻后,我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披衣下床,走到宝云阁内间门口处,压低声音对外说:“给我准备朝服,我要进宫见父皇。”外间侍立的小内侍答应着,我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的锦帐遮掩着她的睡容,向外间走出一步,说道:“就在外间替我更衣吧,郡主这几天累了,别吵醒了她。”几名小内侍手脚利索帮我穿好朝服,我洗漱整理完毕出了宝云阁,策马驰向皇宫。
父皇寝宫容华殿外站立着一个人,头戴金冠、身着华服,华服的色泽是明黄的,描金刺绣着龙的图腾,正是我的亲侄子、如今的皇太孙朱允炆。他看见我,犹豫了片刻,走近我恭声道:“四叔早安。”我表情冷漠,淡然以对,说道:“早。难得你这样孝顺,比我更早。”
他站在我身旁,说道:“侄儿应该孝顺皇爷爷,也应该孝顺诸位叔叔。”我心中冷笑。一名内侍匆匆而出,宣道:“皇上有旨,今日早朝免,诸位殿下进殿问安后,就请各自回去。”我心中有事,迈步走向容华殿,朱允炆不敢怠慢,紧随在我身旁。我们站立在父皇的卧榻前,正要请安行礼。父皇突然说:“棣儿,允炆是太孙,你怎能站在他的右边?家礼和国礼,哪一个更重要?”父皇在提醒我、警告我,不准逾越祖制,要时刻牢记朱允炆是君、我是臣。我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即使我是他的亲叔叔,我们之间的关系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叔侄”。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袭击着我的胸口,让我恨不得奔出这宫殿皇城,回到漠北草原上自由自在奔驰,永远不再回金陵,永远不再见他们。但是,我不能。为了我心爱的人,我必须忍。
我低声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一时疏忽了”。退到朱允炆的左侧站定后,对朱允炆说:“臣参见太孙殿下。”朱允炆似乎很惊讶,他的目光中带着质疑,答道:“年节将至,四叔远道而来,不必时刻拘礼。”我立刻道:“臣谢太孙殿下。”父皇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