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抬高下巴,瞟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顺手把太子赏赐的玉牌往船上一扔。
“你!”徐辉祖吓得赶紧去接。
锦曦趁机喝令小艇划开,没有再回头。她知道大哥必是恨恨然地看着她,然后又面不改色地进去陪太子。
一想兄妹俩竟然因为这事翻脸,锦曦胸口沉闷至极,像吃糯米丸子被噎着似的,要大口呼吸才能顺气。
落影的琴声自身后传来,缠绵悠长,弹出的曲风宛如今晚的秦淮河水,华丽绚烂,和着空气中的香气、细碎的笑声烘托出美景良辰。李景隆的身影又浮现出来,尽管他恼她,但护着锦曦的那一步却消除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
直到离开,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闭目想起他站在窗前放下兰花微笑的样子,心里就有了一分酸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还兰与他。
是因为那日他在落影楼的模样吗?是,又似乎不完全是。锦曦觉得像团麻,一时理不清头绪。
他是她看不透的男人,又加上太子,锦曦觉得很累,这些关系,她不想理会,不想明白,况且也不是她应该明白的。
进宫?锦曦苦笑,若真以男装入宫面对太子就是欺君了。若以女装出现,只能是太子妃有请,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站在小艇的前端,河风扑打在脸上甚是舒服,这般自在赏景方是乐事。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父亲已准允她可以随意出府,并不以寻常闺秀的标准来要求她。锦曦心想,还是外出走走好,留在南京城没准儿又会发生什么事了。
小艇微荡,已到码头。锦曦上了岸,见月已偏东,花魁大赛一完,秦淮河端午最热闹的时间就过去了。
灯影下游人渐少,锦曦回头一看,河面上飘浮着朵朵花灯,连同花舫、游舟上的灯光,倒映在水中的秦淮夜色像一个梦,缥缈得不够真实。
丝竹声还在空中随风飘荡,她长叹一声,将这些美景抛在脑后,漫步往府中行去。
“谢非兰!”才走一会儿,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锦曦一惊,心想这就叫“走夜路多了撞鬼”,她头也不回,脚步加快,只当没听见。
蹄声得得赶来,“咴!”一声马嘶在身旁响起。锦曦无可奈何地停住,回头间已经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仰望着骑在马上的朱棣,道:“四皇叔也打算回府了吗?”
朱棣日前给了她一巴掌,本已内疚送去大内秘药却又被退回,就觉得这个谢非兰太不识抬举。
李景隆向魏国公府那娇气庸俗的千金提亲勾起了他的兴趣。今天又看到李景隆下意识地偏护非兰,太子和徐辉祖的神情怪异,心中更是疑惑,马鞭一扬,指向锦曦,“说,你到底是何人?靖江王可没有表弟!居然敢骗取东宫信物!”
锦曦往四周看了看,只有朱棣一人,街上并无行人,胆便壮了,淡淡地说:“四皇叔多心了,非兰确是靖江王的远房表弟,一直长在乡下而已。”
她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称他为四皇叔,朱棣不过十七岁,竟感觉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心里极不是滋味。细长的凤眼看过去,见锦曦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眼睛却在滴溜溜打转。朱棣冷哼一声,道:“你瞧着谦恭,脸上却是一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的样子,仗着太子给你撑腰吗?”
“非兰惶恐!”话是这样说,锦曦目中却无半点儿怯意。
朱棣已跳下马来,步步逼近她,“是吗?”伸手就用马鞭去抬锦曦的下巴。
他的举动带着不屑和高高在上的那种蔑视。锦曦哪肯受辱,自然地摆头甩开他,后退一步,冷然道:“四皇叔明察便是!”
朱棣出手落了空,听到她还称他为四皇叔,心头不知哪儿来的火气,挥手就是一鞭,骂道:“你敢对本王不敬?!”
锦曦条件反射般一抬手就抓住鞭梢,心想过了今天,就出南京城四处游玩,再不和你打照面了,以后南京城里也没了谢非兰这个人,反正你也找不着我。想起他打她的一巴掌,加上今天出来观灯心情郁闷,就想出手教训教训他,又记起朱棣的身份,不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