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在我家中的拍摄一天天地进行了下去,阿然认为这些办公室的戏应该是最能诠释出男主角对现实生活的迷惘的,所以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必须非常到位。反正在家里拍摄不像在外景地的限制那么多,阿然对我这个业余演员要求极为严苛,随便一条破戏也要反反复复地拍了一遍又一遍。我对演戏这件事的态度很快就从开始时的新鲜被消磨成了厌烦,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枯燥无味的台词时,我很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冒什么傻气。到了后来,每当听见阿然在拍摄中途喊停,我都会涌起一股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我们就地取材地找了很多人来客串我的同事、领导以及来机关办事的人,四爷、老烦、帮忙的孩子们还有我临时召来的一些散兵游勇全都出了镜,每个人在上场的时候都兴奋不已、一本正经,也都无一例外地在结束的时候擦着满头的汗匆匆逃离,老烦说自己多年以来对演员这个职业的美好想象算是就此幻灭了。
有时候阿然拍着拍着觉得不满意,随时会把四爷抓过来修改台词或是加戏改戏,经常连一个字眼都要计较半天。四爷对此不胜其烦,好几次和阿然争执到快要吵起来的地步,被阿然一番软硬兼施之后,还是得乖乖地想词儿去。
同同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做,阿然为了节省成本,央求同同给大家做饭。我和四爷的强烈反对被阿然暴力镇压了下去,同同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现去书店买了一本菜谱,举着书在厨房里满地的杂物缝隙间跳来跳去地煎炒烹炸起来。可惜这种崇高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也不能弥补其糟糕的手艺,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边强忍着不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一边偷偷地看着阿然的反应,都指望她立刻宣布让这个炊事员下岗。
阿然表情扭曲地吞下了一口饭菜后,鼓励地拍了拍同同的肩膀:“不错不错,同同,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是不是不太好吃啊?”同同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做就是了,甭管什么只要能给弄熟了就行。这得比买盒饭省多少钱啊,现在节约才是第一位的!”
一时间剧组的气氛只能用天怒人怨来形容。
同同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每天晚上快收工的时候,她都会自掏腰包从楼下买回大把大把的羊肉串和冰镇啤酒,让我们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能够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来帮忙的孩子们早已经跟我们混熟了,大家坐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喝酒吃肉、划拳打牌,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产生错觉,好像我们在开着一场盛大而持久的party。
只有阿然不怎么加入我们,坐在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当天拍摄的回放,神情间永远带着一丝挑剔,有时候还会不耐烦地让我们这群没心没肺狂欢着的人小点儿声。只要一到十二点,不管我们玩得多么高兴,阿然都会像讨厌的欧巴桑一样勒令我们立刻去睡觉,以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进度。
我的大通铺设想果然得到了实现,大家懒得每天跑来跑去,全都愿意挤在我这里睡。夜里以我和同同为中间的分水岭,我的左侧睡男生,同同的右侧睡女生。虽然什么都干不了,同同还是很高兴能和我睡在一起,整晚握着我的手,小小的鼻息温热地喷在我脸上,让我不能不生出一些旖旎的遐想。
只是我遐想的对象不是同同,而是睡在她右边的那个女人。虽然在这段日子里她是那么的招人厌烦,但我却依然那么渴望将她抱在怀里、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我知道只要我伸出手臂,就可以触到沉睡中的她,可是我们之间只隔了一个人,却像是隔着千万里的距离,为此我常常整夜整夜地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