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邻一心想儿子回国来有所作为,儿子干的是实业,当时正提实业救国,德邻希望儿子能以实业振兴中国。谁知幼邻无意在国内做事。他说:“外面传说很多,说中国官吏不少贪污腐化,玩弄职权,贿赂成风。我如果回来做官,岂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有损人格的事,我决不干。”他父亲说:“我不是要你去做官,是要你到实际去观察一下,哪些地方有弊病,求得解决的办法。我现在身居要职,要你为国家做点事也不能,怎么说服他人呢?”幼邻见父亲说得恳切,遂答应先在上海某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工作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再说。
谁知幼邻不去工作犹好,一去倒促使他提前离开中国。
据幼邻说,所谓工作,不过是坐坐办公室,有些职员坐着只管抽烟、喝茶、看报纸、闲聊天。虽也有一些例行公文,但多数人无实事可干,上班等下班;有些则贪污腐化,胡作非为。坐了两个月,觉得无意义,看清当时中国政府机关确实人浮于事,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个人能力不能挽救得来,决意辞职不干。他父亲亦有同感,遂再不勉强。
幼邻返国前,早在纽约与友人合作筹办一电器公司。因他父亲叫他带珍妮携孙女回国团聚,故将该公司交托友人代理。一年多的时间,公司业务大有进展,生产日光灯部件,畅销香港市场,电促幼邻到任香港经理。
一则幼邻不惯于无所事事,二则珍妮在上海久居厌倦,三则玛茜已属入学年龄,必须到香港就读,打好英语基础。因此不顾他父亲挽留,决定到香港经营电器业。后来这工厂的电器部件,不但畅销香港及东南亚市场,在纽约也销路甚广。
于是我们决计一起到香港定居。幼邻于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初与珍妮携三个女儿同行,我在他们动身之前先回桂林,等把财产家务料理清楚,然后幼邻再回桂林接我。
我回桂林正好又和琼英同行。回到桂林,时值数九寒冬,北风呼啸,在上海室内温暖如春,乍一回来,颇感不便。在桂林小事休息,遂即回老家浪头处理家事,打算春暖后幼邻回来接我。
我的女仆田嫂在乡下得知我回到头,立即跑来,哭跪在地,喊起冤来:“大夫人呀,你走难那时不带我去,打发我回头管谷子,谁知鬼子入村,不知哪些没良心的把谷子偷了一大半,还栽赃说是我偷回外家。七大人(我大伯)把我关起来,足足半年才查得清楚。虽说放了出来,但是名声已经不好,今后怎么做人,求大夫人做主啊!”
我看田嫂哭得可怜,想起她跟我多年,为人并不贪心,我的金器随手放在梳妆台上,从不有失,钞票、银元都放心交给她,如果她不老实,早从我身上做起。我本来就相信她的,此时见她恓惶,更勾起一片恻隐之心,便安慰她说:“还跪着做什么,我不怪你,这回我去香港跟少爷,带你同六五一起去。你回外家收拾收拾,先同我上桂林。七大人那边,我同他讲就是。”
田嫂千恩万谢。之后,她便仍然在我身边,直到我去古巴,她留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