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害怕吗?我第一次写药方时犹豫,颤抖的笔滴下墨汁,氤氲开来。搁笔,回首,卓雅的睡颜,静好恬美。
师父常说,医者父母心。彼时并未深切体会出什么,现在当我要做出有违医道的事情时候,我终是明晓这句话的沉重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屏息提笔,流利地写完药方。一味药的增减无关别人的痛痒,然,长久以后,你我都会知道有些东西还是变了的。
轻吹干墨迹,我放下了自己最后的骄傲。从此后,为他我将一往无前,披荆斩棘,不顾一切对与错。
卓雅,如果有来生,我会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但是这辈子我绝不会对你抱歉了。
张若霭的病情如我预期的一样,逐步好转,承欢脸上也透出喜悦的红润。
看着这对夫妻苦尽甘来,我也感慨生命无常带给有情人的艰苦,我也开心这个圆满的结局,可我是有私心的。
承欢是天朝的公主,是尊贵的皇妹,那么她对我的感激是不是可以转嫁给她的兄长—站在大清最高处的乾隆皇帝?
皇上的眼睛含着高贵威仪,精光毕现。不出我所料,一日,他从张若霭处离开时,兀地扭头随口问我要何赏赐。
我心底清明,掀裙裾而跪,低头恭敬地说:“民女潇湘得皇上抬爱,只求皇上为小女指婚良人。”
乾隆微惊,大抵是没想到我的答案并非金银珠宝、官爵田邑:“呵呵,那你口中的良人是何人呢?”
我轻笑抬头,看进他的眼中,认真地说:“傅恒。”
我是自信的,虽然当时皇上犹豫地蹙眉说要问过傅恒才好。
那日,乾隆突然召见我与傅恒,我隐隐觉得契机已到,我既然一开始就比沈卓雅晚了一步,那就只能靠别的方式来获得这份原本不属于我的幸福。我不会退缩,亦不会放弃,这次命运是真正掌握在我手中了。因此当皇上再次问及我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令我朝思暮想,却仅能放在心底的名字。
不出意料,皇上亲自指婚,傅恒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应允。我故意忽略掉他唇边的苦涩和无奈,幻想着终有一天我要让他真真正正地爱上我。
几日后,一纸指婚傅恒的圣旨到了我的手上。丝帛的绚丽的色彩恍惚了我,几乎落泪。
而又几日后,一纸讣告,从江南而来,带着家乡迷蒙的水汽,带来了师父的死讯。犹如惊雷,我当场泣不成声。那纸白的朴素白到哀伤。
当即作出回乡守孝的决定,三年离别,或许会是我人生的灰暗,三年不在他身边,我不敢去想会有任何的变数,我为自己的感情做了个豪赌,三年之后,若还是期盼相思相见,那此生我再不会放开他的手。
可是,在与他辞行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不舍,而是明显地松了口气,我的心还是被深深地刺痛了。
我冲动地闯入沈府,很想对着她吼道:沈卓雅,你为何能轻易地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何能轻描淡写地看透与傅恒之间的感情,而这一切都是我求之而不得的。
我仓促动身,带走了我的思念,却将一颗心牢牢地拴在了他的身上,留在了并不适合我生存的北方。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放下碗,我抬手拭干了濡湿的泪。
即使如此思念着他,惦记他的点滴,我亦不悔当时回乡守孝的决定。
三年青春,远远不及师父给予我的珍贵。
远离那片缠绕不解,站在这里,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始知相爱深,相忆浓。
窗外似乎雨声渐小渐弥,我推窗而立,檐下飞过一对燕子,以亲昵的姿态。
“傅恒,等我。”我对着初霁的天空说。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潇湘雨何时住?
番外之馨语篇
——-情到深处无怨尤
暮春时节的晚风吹拂,桃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我倚窗凝望,身上的锦衣华服却无法抵御心底的寒冷。傅府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这里从来都不是我梦想中温暖的家。远处朦胧的宫灯如同清晨的雾,播散淡淡的忧伤,如同我心底那一抹不曾化开的哀伤,早已习惯到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