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渴望能有个哥哥,亲哥哥 。但我只有一个弟弟,他是大家的宠儿,于是我就更加地被遗忘了。一有机会,我就会去缠着妈妈说,妈妈,再给我生个哥哥吧。妈妈笑笑不说话,说得多了就不再理我了。我总在想,我可能不是一个会惹人喜欢疼爱的孩子。小孩子都是自私的。那时的小米粒总是时常感觉到不平衡。
有一次,弟弟在摇篮上叼着奶瓶悠闲地喝奶,我站在边上看着他。越看越不舒服,顺手就把他的奶瓶夺过来,狠狠扔在地上,然后我也不跑就看着他哭。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次把家人惹怒了,而我倔犟执拗地说什么都不服软不低头。就那么倔着。而妈妈真正地生气了,直接关了我的禁闭,要我认错为止才放我出来。
那是一间储藏室,隐隐地散发出一股汽油味和霉味。屋内漆黑一片,只透过窗棂洒了一地碎光。我抱着膝盖坐下,那是我第一次独自领受黑暗。我并不害怕。这比孤独要好受得多。突发异想地觉得那道门对我来说,仿佛就是往生之门。可惜这次还是妈妈失败了,最后她还是不忍心,把我放出来了。而我依然没有改掉这种死倔的个性,长大了依旧是这个姿态。倔犟得想让人提起来打一闷棍。
小米粒的来历
邵奶奶来到我家时的嗓门我想一定比过街卡车的余震要高得多。我的头又疼了。可每次我想夺门而逃的时候,她那臃肿的身材就把我堵在了门口,她简直有门那么宽。次数多了我也就不再挣扎了,我像是她鹰爪下的小鸡,再怎么挣扎也徒劳。“邵奶奶。”我低下头这么叫。叫完我就企图再从任何可乘的空隙窜走。有一次她突然把我抓住了,拎进了屋里。她手那么一提,我两脚就腾空了。把我拎到了弟弟的摇篮前,奶奶在给那小子喂奶。他乌黑透亮的眸子盯着我,流光溢彩,确实很漂亮。看见他我就有气,我别过脸不去看他。为照顾他,已经没人想带我玩了。爸妈没时间带我去公园玩,爷爷也忘记给我讲故事,而奶奶再也没陪我在下午时候站在门口等妈妈回家。我被这个小东西排挤了。
邵奶奶逗他玩着还不忘抓着我。摇篮里的他悠然自得,邵奶奶和祖母望着他就笑得一脸灿烂。我觉得她们伤了我的心,我很委屈。她们不闻不问还继续调侃。
邵奶奶问我,小米粒,你知道你怎么来的吗?
我想那时我的表情一定是嫌恶的,我大声对她说,我是我爸爸妈妈生的!
她对我神秘一笑,摇摇头,不是,你不是。
那笑容诡异而真诚。
我有点慌了,那我怎么来的?!
她指着从墙外露出枝干的大树说,你刚生下来,你亲爸亲妈见你是个女孩就不要你了,有个黑漆漆的夜里,他们用三只老母鸡把你换给现在的爸妈了。
我不相信这是我的来历,我喊,你骗人!
她又笑了,我没骗人,就是我介绍的嘛!不信你问你奶奶。
我转向奶奶,奶奶,是真的吗?
摇篮里的那小子不老实起来,又尿了。奶奶慌忙起来给他换尿布,收拾床铺。看也没看我就点头了。
我彻底慌了。怪不得他们老忘记我,原来我是换来的娃娃啊!那时我大概觉得心揪揪的,很疼。在邵奶奶去帮弟弟换尿布的时候,我顺势从她胳肢窝里拐了出去。
我出门去了,向着离马号街五百米远的小清河走去。它其实是为水库放水而修建的市内环河。城北的孩子都爱往那里去,特别是夏季。妈妈从不让我去,她说那里淹死过人。这次,我偏要去。我想去找我的亲爸妈,离开原来的那个家,再多危险我也不怕。我以为只要沿着这条河就可以到达我的家。天就那么一直黑下去了,我同夜色一起在走。夜静得像瞳孔,我只听到自己在扑簌簌地掉泪。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只知道,向前,再向前。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条环城河。就像你想的那样,我走了很久远最后却看到一片熟悉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