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春光明媚的净地。
“唱歌的是谁呀?”阿旺嘉措怀着敬慕探问。
“名叫次旦堆古〔1〕,是个热巴〔2〕,也是邦古〔3〕,怪可怜的。”
“诗、音乐,怎么和不幸、乞讨连在一起了呢?”阿旺嘉措忿忿不平地自语道。
琴声和歌声都断了。
“明天,你能再出来吗?”仁增汪姆担心姨母就要回来了,只好另外约一个见面的时间。
“能。”阿旺嘉措不加思索地说。
“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好吗?”
“当然好。除了寺院,哪里都好。”
“谁去你的寺院?”仁增汪姆扭动了一下身子。
“你说吧,去什么地方?”
“你没听见老热巴的歌吗?”
“山桃花盛开的地方?”
“对,南面的山谷。”
“行。什么时间?”
“中午。”仁增汪姆说着,端起半盆清水,走到店门外,左右望了望,见没有姨母的身影,假装着泼脏水,回头招呼阿旺嘉措,“快走吧。”
阿旺嘉措赞赏她这个聪明的举动,领会了她的谨慎的用心,乖乖地、迅速地挤出了房门。当他擦过仁增汪姆身边的瞬间,听见了一种像蜜蜂翅膀发出的声音:“绝对秘密!”他深深地点了下头,像领到了最高的奖赏,兴高采烈地朝寺院大步走去,似乎前面不是摆满了佛像的寺院,而已经是开满了桃花的山谷。
山桃花的花瓣儿被几只鹦鹉踩落下来,落在阿旺嘉措和仁增汪姆的身上。
“你能对我发个誓吗?”阿旺嘉措生怕失去了她的恩爱。
“我对神山发誓,你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仁增汪姆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两人久久地依偎着。阳光下,树木的影子飞快地移动着,从北边转到了东边。
“我给你念一首诗好吗?”
“诗?我怕是听不懂吧?”仁增汪姆说,“我不认得字呀。”
“你会懂的。”
“佛经里的吗?”
“我作的。”
“你会作诗?”
“会。”
“谁教你的?”
“你!”
“我?”仁增汪姆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我自己还不会,怎么教你呢?”
“诗不是文字写成的,是情意点燃的;你点燃了我,我就会作诗了。”阿旺嘉措对于自己这几句临时想出的回答,暗自满意。
“我不信。你现在再作一首试试。”仁增汪姆拂去了落在脸上的花瓣儿,因为脸蛋儿被它搔痒了。
阿旺嘉措想了一下,轻声地念给她听:
我和情人幽会,
在南谷的密林深处。
没有一人知晓,
除了巧嘴的鹦鹉。
饶舌的鹦鹉啊,
可别向外面泄露!
“懂吧?”阿旺嘉措念完以后,偏着头故意问。
“不但懂,还挺有意思呢。”
“你说得很好,好极了!”
“什么好极了?我说什么了?”
“就刚才那两句话呀。诗,不让人懂不好,懂了没有意思也不好。汪姆,你真聪明!”
“我又不会作诗,哪有你聪明呀?”
“不,其实你很会作诗,只是你写不出来,自己感觉不到罢了。你就是诗,诗就是你,还用作吗?”
“我……我有什么好的……”仁增汪姆微闭起双眼,斜倚在阿旺嘉措的怀里,品味着不准鹦鹉泄露的甜蜜。
“汪姆,你就这样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要想,专心一意地听我再念两首诗,都是我写给你的。”
仁增汪姆那双瞪大的眼睛,闪出受宠若惊的亮光,但立刻又紧闭起来,专心地听着。
阿旺嘉措把昨晚写的两首诗倾吐给情人。仁增汪姆赞赏着,想象着……阿旺嘉措,诗,爱情,春天……融合成了浓烈的青稞酒。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