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睡鼠与大混战(9)

“我从来没有想到,”他凝视母亲的脸,突然大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份荣幸,能拜见我的小杏花儿的母亲大人。”

“他说什么?”被困在土耳其大熊臂弯里的母亲,很焦躁地问我。

我照实翻译。

“小杏花儿?他在胡诌些什么?这男人疯了!”她说。

我解释说土耳其人显然对玛戈十分着迷,那是他替玛戈取的小名。母亲最可怕的恐惧因此得到进一步的印证。

“小杏花儿,呸!”她愤愤地说,“等她回来吧!看我不给她个小杏花儿!”

就在那一刻,刚游完泳的玛戈清凉鲜嫩地回家了,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暴露的游泳衣。

“喔——!”她欣喜地尖叫,“穆斯塔法!莱娜,玛莉亚,泰莉娜!太棒了!”

土耳其人冲到她面前,虔诚地吻她的手,他的太太们则围在周围,发出闷闷的欢笑声。

“妈,这位是穆斯塔法。”玛戈容光焕发地介绍。

“我们已经认识了,”母亲绷着脸说,“他毁了我的新洋装,应该说是他的绵羊毁的。你还不去穿衣服!”

“他的绵羊?”玛戈很困惑地问,“什么绵羊?”

“他送给他的小杏花儿的绵羊——他不是这样称呼你吗?”母亲指控似地说。

“喔,只是个小名嘛,”玛戈红着脸说,“他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这些糟老头子心里在想什么,”母亲像在预示恶兆,“真是的,玛戈,你应该谨慎点嘛。”

土耳其老头竖着耳朵听她们对话,明亮的眼睛左看右看,脸上还挂着喜气洋洋的微笑。我觉得万一母亲和玛戈吵起来,我的翻译能力便会词穷了,于是我拉开滑门,让羊进来。它极神气地腾跃而入,周身黑身鬈毛,好似一片暴风云。

“你怎么可以!”玛戈说,“你怎么可以污辱我的朋友。他不是糟老头,他是我见过最整洁的老头子。”

“我不管他整不整洁,”母亲的耐性已到达最后极限,“反正他不能带着他的……女人们留下。我可不是后宫的厨娘。”

“能听到母女交谈真美妙,”土耳其人向我告白,“好像羊铃的声音。”

“你好坏!”玛戈说,“你好坏!你不要我交任何朋友。你心胸狭窄!”

“反对男人娶三个老婆怎么能算是心胸狭窄呢?”母亲愤愤地说。

“让我想起,”土耳其人的眼眶开始湿润,“我山谷里的一只夜鹰。”

“他生为土耳其人,又不是他的错!”玛戈尖叫,“他非娶三个太太不可,又不是他的错!”

“只要下定决心,任何男人都可以不娶三个太太。”母亲坚决地说。

“我猜,”土耳其人向我告白,“小杏花儿在告诉妈妈,在我的山谷里,我们共度了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嗯?”

“你老想压抑我,”玛戈说,“我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

“问题就出在我让你太自由了。我才让你出去玩几天,你就把这个……这个……老头子和他的舞娘带回家!”母亲说。

“你看吧,我就说嘛——你压抑我,”玛戈很得意地说,“我交一个土耳其朋友,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我多么想把她们一起带回我的村里去,”土耳其人无限喜欢地凝视她们,“我们会多么快乐啊……跳舞,唱歌,饮酒……”

那只公羊似乎觉得没有人注意它,很失望。它跳跃了几下,做出两次完美的旋转动作,可是仍然没有人给它应得的注意,所以它决定低下头,向母亲冲刺。那个冲刺动作完美极了。我这样说是很公平的,因为当我出去探险,经过橄榄树林时,常会碰到盛气凌人、跃跃欲试的年轻公羊。我会用我的衬衫做斗羊士的披风,与它们斗一回合,两方面都很开心。这一次冲刺的后果虽然让我感到遗憾,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整个动作十分完美,而且设计周详,发挥了公羊肌肉纠结的身体与坚硬多骨的头部的最大力量,不偏不倚地撞上母亲的腘窝(膝盖后面的弯)。

母亲仿佛被大炮发射出去,撞进我们家极舒服的马毛沙发,躺在那里张大嘴巴喘气。土耳其人眼见自己送的礼物干下这等好事,非常恐惧,立时跳到母亲面前,张开双臂,防御进一步的攻势;公羊似乎正有此意,已退到房间角落,腾跃扬蹄,好像拳击手等在角落里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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