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雷尔夫人,”他终于忍不住了,“所有我知道的别墅,都带你去看过,你都不满意。夫人,你到底要什么?这些别墅哪里不对?”
母亲惊讶地看着他。
“难道你没发现?”她问,“没有一栋有浴室。”
比勒睁大眼睛瞪着母亲。
“夫人!”他苦恼地哀号,“你需要浴室做什么?你们不是住在海边吗?”
我们沉默地回到旅馆。
第二天早晨,母亲决定自己雇车出去找房子。她坚信在岛上某个角落里,必定躲着一栋有浴室的别墅。我们根本不相信,于是她带到城中广场出租车站去的,是一群既毛躁又饶舌的跟班。出租车司机们看我们一脸天真,纷纷跳出车外,像一群秃鹰似的围上来,比赛看谁的嗓门大。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眼露凶光,彼此龇牙咧嘴,互相拉扯,然后开始捉住我们,好像有把我们撕成碎片的打算。其实,我们所目睹的,无非是科孚岛上最温和的争执,但那时我们还摸不清楚希腊人的脾气,以为已经危在旦夕了。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拉里?”母亲一面尖叫,一面奋力挣脱一名大块头司机的魔掌。
“跟他们讲,你会去英国大使馆告他们。”拉里在吵闹声中高喊。
“别傻了,亲爱的,”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听不懂就好了。”
吃吃傻笑的玛戈前来搭救。
“我们,英国人,”她连说带比划地对着司机们大叫,“希腊话,听不懂!”
“如果那个人再推我一下,我就戳他眼睛!”莱斯利胀红着脸说。
“好了,好了,亲爱的,”母亲喘着气,还在跟那位拼命把她往自己车上推的驾驶员缠斗,“我相信他们并没有恶意。”
突然,在吵闹声里传出一个低沉、嘹亮、充满活力的声音,好像一座火山在响,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嘿!”那个声音大吼,“你们为啥不找一个会讲你们话的人?”
我们转身,看见一辆古董道奇停在路边,驾驶座后面坐着一位身体像水桶的短小男人,一双手像火腿,大脸上眉头紧皱,脸皮又厚又韧,头戴鸭舌帽,帽舌还时髦地往上翘。这男人打开车门,走上人行道,一摇一摆地朝我们走来。停步后,他把眉头皱得更低、更凶,环视那一群哑口无言的出租车司机。
“他们在烦你们?”他问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