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尽管心里跳得厉害,但脸上不丢份。类似这种聚众对立的场面,赵源过去跟领导下基层也是遇到过的,有些场面的火药味,比起眼前这个场面刺鼻多了。赵源端起刚刚摘下针头的那只手,凝视着对面的人,造型有点像已故周恩来总理那个十分个性化的动作。
陈上早的目光跟城建局市容整顿小组组长的目光撞上了。小组长叫张喜丰,是个副科长,陈上早对这个人太熟悉了,自打他当了二公司的家,这个张喜丰就没少来找麻烦,单说为门口这排平房的事,他就找了陈上早好几次,咬定说这是私搭乱建,影响市容,待公司这边把事从头讲起的时候,张喜丰就伸手要证据,要某某人当年批的条子,陈上早没闲工夫跟他纠缠,就让主管经营的副经理去对付他,主管副经理只能把握着火候,撬开张喜丰的嘴巴,适时填进去几块瘦肉。
也许是现在的猪都被瘦肉精祸害得没猪肉味了,不香了,否则的话,张喜丰身上,多少得有点瘦猪肉的味道。
陈上早走过去,想跟张喜丰握手,但见对方没那个意思,只好说,张科长,那个啥,有啥事,咱们到楼上说去。
张喜丰不买账,生硬地说,没什么好说的,早就跟你们说完了,今天你们要是不拆,我们就拆,人工费,机械租用费,到时不少收你们二公司一分钱!陈经理,你说怎么办吧?
陈上早左右看看,低声说,张科长,这个事,咱们下来找时间再说,今天我们赵书记来了,你得给我点面子吧?
张喜丰瞟了赵源一眼,不屑一顾道,对不起,我只认识我们余书记苗市长!
我们也认识余书记和苗市长,照你这话,今天这个事,就好说了嘛,张科长。陈上早嘿嘿一笑。
职工们嚷嚷起来,叫陈上早不要跟姓张的说软话,看他们敢动手,敢动手,就跟他们真刀真枪地玩儿命。
赵源发觉,这工夫又有许多职工,从公司里涌出来,心里就紧了一下。
职工们这一闹,市里的人也都不沉默了,口口声声要维护法律尊严,谁跟法律过不去,谁就是跟政府过不去。
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对立的声音在空中冲撞着。
赵源抬眼一看,一些民工正从农用三轮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铁锹、镐头、撬棍等家伙,嘴里发出呜啦哇呀的怪叫声。
得得,我没工夫跟你扯淡,你说吧,是你们自己拆,还是让我们动手?张喜丰不耐烦地说。
职工们再次嚷嚷起来,有些话都说到裤裆里去了,队形还整体往前移动。而那些执法者的情绪,这时也很冲动,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臊味儿。三轮车上的民工都下来了,人人不空手,随时准备加入混战的姿态。
陈经理,我看还是你们自己动手好。张喜丰咄咄逼人,挥起来的左手,差一点就碰到了陈上早的脸。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姓张的,你还敢动手打人?陈上早突然发作,满脸怒气,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陈上早转眼间变脸,不仅让张喜丰傻了,就连赵源也是目瞪口呆。
张喜丰哆嗦了一下,指着陈上早说,你把话说清楚,谁打你了?打你哪儿了?
陈上早拨开张喜丰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我操,你不是认识余书记苗市长吗?好,老子给他们打电话,我今天倒要从上到下,往你骨头缝里看看,究竟能插进去几根针?我操哩!说着掏出手机,真就打通了苗莲芬的手机,口气冲冲地说,苗市长,我是能源局二公司陈上早,你们城建局,还有其他部门的人这会儿在我公司大门口围攻我们赵书记,我这是不得已才给你打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