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跟徐正搭班子以来,在重大,或是关键问题上,他感觉总是找不到那种沟通的感觉,认为徐正这个人飘忽不定,让自己总是绷着神经跟他相处,而且也处不到和谐的程度。
武双便想起了今年元旦下基层走访时,他和徐正的身份就很难分出主次,彼此间进门互相让,握手来回推,讲话都谦虚,照相全后退,搞得一些被慰问的职工眼都看花了,弄不明白徐正现在究竟是能源局的局长,还是副局长,瞧武双对他的谦让劲,他倒不像是个副局长。走访回来,武双的爱人对他说,电视上的你在慰问过程中,说话和走路哪像是一把手啊,身上的配角气息太浓。事后,爱人的这种看法,武双从几个亲近的下属嘴里也听到了,于是就让局电视台台长把他这次下去慰问的新闻剪辑到一盘带子上,从头看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形象,确实有些问题,主要是个性不鲜明,形象不突出,很难让观众从领导堆里一眼就看出局领导班子是以谁为核心的,心里不禁堵得慌。
武双的人生阅历,按说撑得住他在能源局的工作理念。他毕业于南开大学,他是从一个技术员起步,带着知识分子的热情和清高,一脚一个墨水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回首经过的路途,这一步步迈的尽管有算计,有躲闪,有争斗,有流血,私欲也时常在心头发芽开花,可他脆弱和清高的知识分子秉性,最终使他的良心还是在他的胸口里装着。
武双看了一眼徐正,心思又回到了买断工龄上。他想,堆积在买断工龄上的大小包袱,你徐正怎么说也得拎几个,扛几个吧? 哪怕是拣个最小的踢几脚呢,弄出点响声来,也好叫我武双的两个耳朵知道你这个常务副局长离能源局目前的头等大事并不遥远。再说了,这个能源局,又不是我武双家的私有财产,光让我一人在台上亮嗓子,就算我是男高音,是国际大腕帕瓦罗蒂的师兄,我又能唱出几曲?这个时候你徐正不能跟赵源比,人家赵源此时往后退,怎么说都是占点理,刚来嘛,一出手就碰上了几个硬钉子,眼下又沾上了一身臊气,可是你徐正这个能源局里的活神仙……武双脸色灰暗,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里也夹着愁云。
徐正看出了武双的心思,就起身给武双的杯子里添了水,劝老爷上轿的口吻说,能者多劳,有你武局长撑舵,能源局这条大船,就算是遇上台风也照样全速行驶。
船上就我一人,自己玩自己呗。武双自嘲,喝了一口茶水。
哪能呢,至少还有我这个大副吧,船长?徐正一脸真真假假的表情,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让窗外进来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到他脸上。
武双飞来一眼,感慨道,还是你省心啊,徐局长,主抓工程不说,岁数也好,遇上事有时间等,有时间思考,有时间选择,不像我呀,脚底下,就剩下这么一截冲刺的路了,腿肚子都跑抽筋了也不敢停下来!说到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翻了自己的茶杯。
徐正急忙起身,把倒下的茶杯立起来,武局长,没烫着吧你?
武双几分厌烦自己的腔调说,没事。哎,连一杯水都摆弄不了了,无用了。话音刚落,装在裤兜里的手机就把他的心思震散乱了,他激灵了一下。
正在斜视他的徐正,也被他的这个机灵刺激得一怔。
武双站起来,但他没有掏出手机,只是把右手伸进裤兜里,扬起脸说,你忙吧徐局长,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