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一把武士刀。
港台节目《香港电影月》播放第一集,一位年轻主持人坐在椅上,捧读黑泽明自传《蛤蟆的油》,眼睛发亮,啧啧连声,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觉得陌生刺激。主持人以唱歌和演戏为业,不像经常亲近文字,但如果他确曾认真细读这本字句动人的小书,想必深有所感深有所思吧?
如同许多艺术家,黑泽明一度非常抗拒自传,认为只须以作品示人,没必要再对观众罗嗦。但后来,看了法国导演尚.雷诺的回忆录,作者说“观众希望知道这个创作者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不是仅仅透过镜头去认识导演”,他便醒觉,既然自己与观众之间已经建立了一个隐而不见的亲密关系,便有责任写下这本书,让读者明了一个艺术家的产生,是经由他的童年、父母亲友,经由某一段难忘的记忆与那积累而成的一股能量。
于黑泽明,兄长是伤痛之根,亦是能量之源。他跟哥哥感情甚笃,后来哥哥自杀,他深深愧疚于没有付出足够的照顾和关心。电影于黑泽明,有些片段,有些角色,至少是有些台词对白,根源于他与兄长之间的对话。他用镜头来探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更用镜头来虚拟未曾发生的理想。
有个长辈对黑泽明说过:你和你哥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像冲晒胶卷,你哥哥是底片,你是正片。
或许正因为有那如向日葵般的向阳之力,始能成就一个伟大的导演。黑泽明活了八十八岁,至死犹在构思电影新作。许多的日本后辈导演,他们都有一个启蒙之师,而许多许多人,都必称是黑泽明先生;而每次提到他,都不会缺少尊敬的“先生”二字。这样的一位大师是怎么产生的?读《蛤蟆的油》,才知道他善于把焦虑转化成意念,用镜头把可怕的故事说出来, 说完了,便不再那么可怕;难怪英国作家艾丽丝.默多克说过,“欲了解一个创作者的作品,最好先了解他最恐惧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书名,就因为民间有个故事,在深山有一种特别的蛤蟆,它不仅长得比普通蛤蟆更丑,也多了几条腿。人们把它抓到后,置之于镜前,它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不禁吓出一身油;而这油,是可以用来治疗烧伤的珍贵药材。黑泽明的自喻,已是一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