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过年

还没有禁放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放炮。主要是小时候玩了次悬的,一枚小炮仗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扔就炸了。手疼了不说,耳鸣的毛病一直到现在。所以见了炮比较紧张,都绕着走。后来禁放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年春节,看晚会打麻将走亲戚,觉得假期漫长而无聊。

后来在外地过了次春节,还没到日子呢,就看见小孩在院子里放炮。去市场上逛逛,各种花炮让人眼花缭乱的,夹杂在年画、对联中间,颜色艳丽夸张,还感觉特别乱。恍然觉得,这样杂七杂八才是过年。闻着空气里的火药味道,渐渐又对放炮神往起来。

回到北京,住到郊区的新房里,远远在禁放区外面,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夜空中升起大朵的礼花。那些花此起彼伏,色彩绚丽,顿时感觉走在一条黑夜里的锦绣大路上,心里可就发了飘,决心第二天去买花炮。

当时开发商们还没有把周围的村子夷为平地,村子里藏着好多花炮销售点。最气势恢弘的,是一家副食品供销社,在门口挂起了横幅,理直气壮地写着:迎新春花炮博览会。一进门,柜台沿着三面墙摆开,后面的货架上全是花炮,好像是进了个军火库。老板拿出纸箱来,各色花炮一个劲儿给我装。我说够了够了,他说:“这才多少钱的啊?周围新小区的人都买好几千块的呢。”

越是不让干的事情越想干,大家在城里憋坏了,搬到郊区,早就按捺不住了,我想,难免有点矫枉过正。我就见过在度假村里过春节的,把整箱的炮仗往火堆里一扔,劈里啪啦地听响,放炮中的紧张、期待都省略了。还有买了炮,最后自己含糊的,就叫服务员帮着放,自己远远地躲到角落里去了,捂着耳朵,甚至看都不敢看。

年三十天一擦黑,我们小区里就彻底炸了营,各色爆竹烟花齐上阵。到了夜里十二点更是达到了高潮,震耳欲聋,这叫一个欢实。一声炮响,还带着无数警报器一块嚷嚷。窜天猴麻雷子礼花弹轮番上阵,不由得你不信有人花了上千块钱。这个时候给住禁放区的朋友打电话拜年,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只好把话筒冲着窗外,来个现场直播,把他羡慕得直流哈喇子。再后来看见美军轰炸巴格达,老觉得这场面熟悉,想了一会想起来了,我们院过年时候就这样。

我也放炮,一般都是去外面空场。可别人却不像我有那么多顾忌,心里高兴就点上了。过完春节我一般得去修车铺补补漆,因为上面让鞭炮炸出了小坑。

有一次哥们儿跟我说,他们拉了一车炮,摆开架子刚想放,一辆警车开来了,车上警察下来说:“你们跟我走吧。”这帮人只好乖乖地开着车,跟着警车往远走,心说完蛋了,让人抓了现行。没想到警车开到一荒凉之处停了。警察下来说:“在这儿放,我看着。”哥儿几个这才明白,人家不是把他们往看守所里带。他们放着炮,小警察就在旁边站着,神情里是羡慕得不行。看他实在眼馋,有人说:“你跟我们一起放得了。”警察笑了说:“别腐蚀我了,不放。”等炮放完了,大伙才发现警车不见了。

逐渐地,北京城对放炮的限制放松了,卖花炮的多了起来,能放的地方也多了。大家逐渐觉得,放炮也是个平常事了。可就专有那么一种人,就怕天下太平,禁放的时候他嚷嚷开禁,开禁了他又觉得禁放好,一个劲地瞎折腾。其实,人的心理是有变化的,你这不让干那不让干,他就越想干,你让他干了,他就无所谓了。我们院今年放炮的劲头,就比往年差了很多,过了初一,基本上就和平时一样沉闷,没动静了。大家不稀罕了。

所以看着有人禁止早恋禁止上网禁止养狗禁止这禁止那,就觉得挺多余的。有的事,你不憋着大伙,大伙也就不那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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