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心花怒放,却开到荼糜(一)(1)

邓丽君忌日又将临近。自她在1995年5月魂归离恨天,这十五年来,几乎每年都会有数次关于她的纪念活动。初夏并不适合追念,但她的歌却令“追念”变为甜蜜,更令早夏锦上添花。

但是,有个问题,萦绕心头,始终没有解决。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些唱歌的人如邓丽君,都长得那么美丽了,为什么还要唱些幽怨的歌?为什么在他们的歌里,还满是得不到一个人的痛苦?长得那么好,还不是想要谁就要谁,唱这些歌做什么?若干年后,我明白了,且不说爱情这种奢侈品,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是这样,人,永远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得到,得不到,和美不美,成功不成功,没有关系。得不到,是人的命运。

在我们看来,邓丽君是传奇国里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表面上看来,也的确如此。14岁,就被称作“天才女歌星”,1972年,当选香港十大最受欢迎歌星,1973年到日本发展,很短时间就获得成功,还有图片和影像里的她,一件又一件美丽的衣服,灿烂的笑容,北海道的美景,演唱会上森林一样的手臂,还有惊人的唱片销量,无数次比赛的冠军,还有,更令一个歌者骄傲的、人心所给的荣誉,被传唱,被热爱,被铭记,被纪念,而且时至今日也没有稍稍减退。

但当我们真正变成她,我们看到的就是奶酪中的窟窿,不愉快的童年,一个始终哀伤的结。有了财富,却又逢美人迟暮,更加遇不到一个全无目的喜欢自己的人。还有,一次次面对落幕,其实也是面对被缩短的生与死,这些,一再经历,人很快就老了,即便是有绝代风光,也只是提前支取。谁都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得不到,确是人的命运。伊丽莎白·泰勒一次一次结婚,大概只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是她想要得到的那个人,即便迈克尔·托德和理查德·伯顿,也只是貌似接近那个人,她宁可离开他们,在他们衬衣的味道里思念他们,也要去寻找下一个更接近的人;林青霞和秦祥林,上世纪最美的两个人,遇见了,相爱了,却也不能最终在一起,大概只因为,他们都心色惶惶地被对方的美吓住了,宁可转去追求别的较为实际的东西;梅艳芳,至死也没得到想要的那个人;张艾嘉,宁肯只要个孩子在身边。这些巅峰之上的人,也总是得不到,总是有什么不妥,总是有阴差阳错,总是有什么非自己所想所要。而邓丽君,她令夜晚变为甜蜜,她令手臂挥起如森林,但她或许依旧得不到她想要得到的。所谓爱,一向是,踏步走向它的那条路,也就是它的消失之路。

你看我风光,你看我要什么有什么,只因为,你不是我。

白光反反复复地唱:“我得不到你的爱情,像黑夜里没有光明。”得不到的,其实何止爱情!

十五年了,每过一年,邓丽君神话便会加深一分。

这神话源自于,她为她所在的时代,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声音形象。一个时代的形象,得汇聚各种形象方能成就,声音形象是其中之一。七八十年代的社会结构下,倡导的是一种质朴有力的审美,正是这种取向,培育出了一个邓丽君,她那种干净的、甜润的、精心雕琢的声音,也是对她所在时代的最好回应。

她更为中国人,提供了一个标准中国女性的形象,温润、明媚、柔韧。这个形象,已经嵌入了整个时代的形象之中,完美、毫无瑕疵。经过了十五年的观察期,愈发无法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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