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县衙。
“我县的百姓有越来越多人到那红衣神社,要求加入红衣社,我是去阻止的,不想却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孔兄救了我,多谢,多谢。”谢怀青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想下床来向孔不二行礼道谢,却被孔不二一把扶住。
“行了,行了,你还是先躺好吧。”也不希罕人家道谢,孔不二只觉得自己救了个麻烦,看他满身的伤,皱眉道,“那么,是谁打伤你的?”还有啊,胡子怎么没了?怪俊的,真的越来越讨厌。
谢怀青一怔,低头道:“说来惭愧,孔兄,是我县的百姓,他们不听我的,说我是多管闲事。”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现在口口声声叫着孔兄,显然对孔不二感激不尽,孔不二却仍是皱着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道:“我看啊,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多管闲事了,人家要加入红衣社就加入呗,你阻止个鬼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一听这话,谢怀青瞪大眼:“孔兄,你可不要这么说,那可是邪教,此地虽然离皇城远,但也是天子之地,他一个红衣社却代替我们这些官员执法,百姓以他们为衣食父母,这成何体统?”
孔不二听他这么说着也不作声,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不错。”
“什么?”谢怀青以为自己听错,眼睛瞪得更大。
“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孔不二干脆提高声音道,“有人替你做事,还不要工钱不是很好?偏要与他们对着干,这么想不开做什么呢?”
谢怀青大怒,拍掉孔不二的手道:“孔大人既然这样说,那谢某没什么好说的,告辞。”说着站起身想走,却牵动伤口,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床上。
“啧啧啧,”孔不二冷眼看着他,“我看谢大人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其他事,那叫什么来着,对,自不量力。”说着也不看谢怀青,自己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谢怀青愤怒的声音:“你等着孔大人,他日,我一定参你一本。”
孔不二只是哼了一声,走出去。
走出去,却一屁股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陈薇悄悄的躲在柱子后面,她是来看被救起的那个人的,然后看到孔不二走出来,坐在前面台阶上。
有时候她觉得他更像个孩子,娇横,自恋,又有些天真,但就算是孩子应该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她偷偷在堂后看过他好几次审案,反应何等之快,机智,敏锐,而且,对她也不错。
“相公,这样坐着会着凉哦。”虽然是夏天,但刚下过雨,石板上潮气未散,她干脆走出来,在他身后道。
孔不二回过头去,看到陈薇,马上一脸笑意:“是娘子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陈薇觉得孔不二刚转头时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似哀伤似愤怒却又好像都不是,只是一瞬间他就在笑了,她并没有看清楚。
“听说那人醒了,妾身好奇,所以在门外看看,”她老实说着,在孔不二身边坐下,看着孔不二的脸故意问道,“妾身看相公坐在这里发呆,相公在想什么?”
孔不二抓着头,又拿过陈薇的手握在手中与自己的手比着大小,回头看看陈薇,见她一双大眼也正瞧着自己,小小的脸带着淡淡的粉色,嘴微微张着,似涂过丹朱,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我只是想到一个人,”他“嘿嘿”的笑了笑,凑近陈薇,轻薄的摸她的脸,“来,娘子,亲一下。”说着嘟起嘴。
陈薇忙捂住嘴,心里在骂这个登徒子,嘴里却娇羞的说道:“相公,这是在外面呢。”
没亲到,孔不二便伸手抱住她,却没有再要亲她的意思。
“相公想到谁?”任他抱着,陈薇靠在他肩上问。
孔不二想了想,脸上的戏虐淡去,道:“想到我的老师。”
“相公的老师?”
“也是皇帝幼时的帝师,最后在金銮殿撞柱而死的那个陈鸿儒。”
那件事,陈薇是知道的,陈鸿儒主张当年的红莲社并非异教,并著书想替他们平反,最后却落到这种下场。
陈薇眼神闪了闪,又往孔不二怀中缩了缩:“相公为何想到他?”
孔不二指指身后的屋子,道:“你不觉得里面此人与我那老师极像,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平反,又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讨厌这种人,像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屋里嚷,“你就不会拐个弯啊?奶奶的。”说着甩手走了。
陈薇看着他走开,若有所思,拿了一缕发在指尖缠啊缠,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表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