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发烧了。记得秦韶说过,受伤后若是高烧不退就表示伤口有感染,情况不太妙,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她微微一动,靠在墙角打盹的白念尘立刻醒了,俯下身问道:“怎么样?”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应该快要天亮了。”
“我得快点离开这里……”她喃喃说着,想要支起身体,却浑身无力。白念尘伸手扶住她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大家恢复体力了再一起想办法。”
苏闲花却摇了摇头,低头思忖了半晌才轻声道:“白念尘,我跟你说,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一直往东走,就在迷宫的尽头。”
“你怎么会知道?”
“救我的人说的。”她答道,“那天我被他们带走之后,就一直被关在一个用铁板搭起来的屋子里。”
他吃了一惊:“铁板?”
“嗯。我试过各种逃脱的办法,不能挖地道就绝食,甚至还假装自杀。但根本不行……那个地方没有窗子,只有一扇小门。屋子里布置的很漂亮,墙上镶着夜明珠,妆匣首饰衣物都不缺,看起来是个女子的闺房。而且我还看到了……”她微微一顿,“我看到了娘的画像。”
白念尘手下一紧。
“小花,带走你的人是不是……文先生?”
“原来你也知道了?”苏闲花并不意外,皱着眉头道,“他也没进屋,就一直隔着屋子对我说话。那些话我都听不明白,我猜也许是说给娘听的。有一回莫名其妙的说了大半夜,害我都睡不着,真想出去揍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白念尘觉得掌下的肌肤热的烫人,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顿时急道:“别说话了,你在发烧!”
“不行……等我说完,一定很快说完!”她一把扯住白念尘的袖子,他无法,只得将身子再俯低些,听她说道:“我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天。第四天来了一个蒙着脸的女子,她自称是我娘从前的朋友,让侍女和我对换了衣服,将我带出了那个铁屋子,一直带到一口井边……”
“井?”
“对,是一口井。她说井下有一条早就挖好的通道,可以通到一个地下迷宫。她还告诉我,她打听到迷宫的出口在最东面。”
“可是就在刚下水的时候,我们被人发现了,他们射了很多箭,我挡不住……等我好不容易找到水下的出口,那个救我的人……她……她被人扔了下来……”她的手指倏然收紧,微微发抖,“她为了救我,竟然、竟然就这么被杀了!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摸到她身上中了好多箭,水里全是血的味道……我甚至还不知道她是谁……”
她微微颤抖着,几乎不能成声。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生死的女子,可是这样惨烈的,近在眼前的死亡,依旧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更因为掺杂了自责,让人无法释怀。
白念尘犹豫了片刻,抽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好叫她镇定下来。他轻轻道:“你是从井下的那个通道逃到这里的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越发低弱:“我爬进去了才知道,那条被石头封上的暗道又窄又小,四壁粗糙,竟是被人用小刀子一点一点挖出来的。那个人挖路的人还挖了很多岔路,但是没有一条是出口……最后我实在不行了,倒灌进来的水快把我淹死了。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想不管死活都要试一试。我用尽全力才打破了那道墙……”
她突然呜咽起来,软软的靠在他胸口,无助而悲哀:
“我在地道里乱爬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条路也许是我娘当年偷偷挖的,那个铁屋子也是她住过的……她想过要逃跑,可是离出口只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却来不及了……她把这条路留给了我。她,她一定早就死了……”
白念尘忍不住伸手搂着她,一时无语。在他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为了“娘”而伤心。
“没事的。”他揉了揉她半湿的长发,低低道,“都过去了,会没事的。”
苏闲花吸了吸鼻子,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他,道:“我在水下匆忙逃走,只来得及从救我的女人身上拿到这个……”
那是一只珊瑚珠子镶嵌的耳环,并不名贵,也无甚特色。苏闲花喘了口气,呢喃道:“你帮我找找她是谁……”
“好。”
“我知道你本事很大的……钟展,你一定要帮我找出来,我想让她入土为安……”
他倏然间愣住了。她正倚在他怀中,难得的柔顺乖巧,可是——她却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是不是在她心里,只有那个人才可以放心依赖?
曾经何时,那些两小无猜的岁月里,她的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心里一种说不出的酸涨,让白念尘的呼吸有些凝滞。
她又一次陷入昏睡中,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愈发滚烫了。她会说胡话是因为热度上升了,眼下最需要的是吃药和冰敷。他皱紧眉头,把她轻轻的放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