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今沉吟(2)

“……”

“钟展?”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深重的伤痛和迷惘,还有说不出的怨怼:“他……骗我,他竟然骗了我这么久!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你中毒快死了,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跑到落羽山来……来招惹我。”她以手掩面,浑身发抖,“他怎么能算是你的朋友?根本就是阴险卑鄙的小人!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最讨厌了……”

秦韶又惊又急,道:“花花,你应该听他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他满口谎言,我一个字也不要听!”她捂着耳朵拼命的摇头,不管秦韶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松松的揽着她,想要等她再度平静,她却伸出手抵在他胸前,将他慢慢的推了开来。

秦韶一把握住她的手掌,长长的吐了口气:“花花,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你什么也别说,也不要劝我,我不想再被你们左右了。”她的声音因为强自压抑而微微发抖,“你身体不好,早点睡吧。我再来看你……”

她倔强的挺直了背脊,推门而去。秦韶想去拦她,胸口却一阵气血翻涌,肺叶一冷,忍不住咳喘起来。这一耽搁,少女已经消失在门外。他急急的跟出去,却在廊下看到一抹清淡挺拔的影子,孑然独立,看起来竟是说不出的寂寥。

他停下了脚步,轻叹:“你都听到了?”

钟展微微点头,又惨然一笑,眼中的神采渐渐暗淡,仿佛与黑夜一同归于沉寂。

——他不放心她异样的神情举止,一路追来,却在秦韶的屋外听到了那些话。

她说他阴险,卑鄙,说她讨厌他!

那两个字,瞬间就让他所有的思维停顿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解释,所有道歉,统统被冰封在脑海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终究还是比不上他——这世上只有一个秦韶。会让花花用力的抱着,肆无忌惮的嚷着“你不能离开我”……他又算她的什么人?若论亲疏远近,或许连白念尘都比不上……

秦韶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钟展,她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笑意寥落:“我知道。”

“让她先静一静,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钟展惊诧的抬头:“秦韶,你到底要说什么?”

“所有的事。”秦韶笑了笑,语气却十分坚定,“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你替她想到的,做过的——那些说不出的话,我替你说。”

苏闲花匆匆推门而出,看到廊下静立的人影,咬了咬牙,装作视而不见的径直走过去。他没有追来,也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寂静的夜色中,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直到心口不再那样尖锐的疼痛,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河边。这样深的夜里,耳边只剩夏虫低鸣,流水潺潺,人们都已安然入睡,不知今夕何夕。

她无力的跌坐在河滩边残旧的石埠上,斜倚着爬满青苔的岸石,仍然止不住的发抖。

她想了很多很多事——

假如钟展没有骗她;

假如她早就知道秦韶的状况;

假如……

那么多的假如,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也许她永远不可能遇到钟展,也许她依旧沉溺在白念尘的冷淡无情中,也许她成为文先生的阶下囚……黑风寨的女当家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和渺小。这世上原来有太多武力不能解决的事,再怎样挣扎躲避也无济于事。

她低低的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慢慢的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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