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的摩,1985年 3(3)

“孩子,我们回家吧,”吉布低声说。

爸爸牵着蕾娜的手回家了。她还能听到乔伊无助地跟着车跑时可怕的尖叫声。

消息不胫而走。这消息从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迅速在邻居间,在商店里,在马路边,在公园里蔓延开来。

帕斯特瑞里家的窗帘拉得特严实,好像这薄薄的一层布是个防护罩。

蕾娜觉得自己家的门好像什么时候都大开着。邻居们来来往往,带着吃的,带着他们的同情,同时也免不了闲言碎语。

“你们知道他不能获得保释么?”

“她星期天居然没来参加弥撒。”

“汽油是太阳石油公司的麦克卖给他的。”

“我的律师表哥说他们可以指控他谋杀未遂。”

除了些闲言碎语,邻居们的猜想,经常听到的还有一句话:“我知道那个人只会制造麻烦。”

外公外婆也开着他们的温尼巴格一路从缅因州的八港赶回来了。他们把车停在贝雷尔的赛尔舅舅家的车道上,赛尔舅舅年纪最大,他家的房子也是几个舅舅中最大的。

家里的舅舅姨妈们、兄弟姐妹们浩浩荡荡地去西科里餐厅看看情况。他们就好像一个游行队伍,只是少了盛装,少了音乐。有些邻居也出来了,但出于尊敬,他们只是在自家门口看。

外公老了,但身体还很强健。蕾娜听到最多的形容外公的词就是强健。他的头发、胡须白如云。他膀大腰圆,喜欢穿口袋上有鳄鱼标志的高尔夫球衫。今天他穿了件红球衫。

他们用英语、意大利语说了很多。说意大利语的主要是赛尔舅舅。妈妈说赛尔舅舅觉得他自己比意大利通心粉还意大利。

她看到劳瑞舅舅了,和他斗嘴时,就喊他洛伦佐,他走过去将手放在妈妈的肩上,妈妈把手放在劳瑞舅舅的手上。他很安静,也是蕾娜最年轻的舅舅。

吉奥舅舅转过身,盯着帕斯特瑞里家拉得严实的窗帘上的几个洞。他是个急性子,蕾娜听见他嘴里嘟囔着意大利语,听起来像是在发誓或是在威胁。但保罗叔叔摇了摇头--他是个严肃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博比都没说话。蕾娜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在回忆年轻时的事呢,还是在想他和纳尼一起做比萨,把赚来的第一张钞票挂在墙上的事?

也许他想起了妈妈出生前他们住在楼上的事,也许他想起了从前巴尔的摩市市长曾在这里吃过一次饭。也许他在想劳瑞舅舅砸碎了玻璃,拿玻璃把他的手划破,这时,正在吃他做的干酪茄子的特里瓦尼医生放下茄子,把他带到医务室缝合了伤口。

他和纳尼讲了好多过去发生的事。蕾娜喜欢听他们讲故事,哪怕这些故事以前听过。因此他必须要记起这些故事。

蕾娜从人群中穿过,向博比走过去。她把手放在博比的手里。“对不起,博比。”

他紧握着她的小手。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把其中一个路障挪到一边,然后带着她上楼。她心跳加快。透过封条,她能看到烧黑的木头,还有地上积起来的脏水。一把高脚椅的椅套已经化成了奇形怪状。各处都有烧焦的痕迹,地板不是被烧毁,就是冒过烟。

使她惊奇的是一枝花像从大炮里射出来的一样嵌在墙上。餐厅里生动的颜色没了,两边蜡顺流而下的瓶子没了,还有妈妈亲手画的漂亮画也没了。

“我看到这里有鬼,卡塔蕾娜。这些鬼不算恶鬼。火没有把它们吓跑。吉布森?”当他转过身来时,蕾娜的爸爸正从路障中间的空隙走过来,“你买保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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