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级别高一点的领导如副厅级领导,或有点钱的老板如现金超过三百万的老板,早上十点钟以前起床并且能够出来谈事的人,实在不多。他们这些人的活动大多选择在晚上,谈公事、谈私事,做正事、做歪事,晚上是极佳的时段。
而对于像我这样在政府部门做一个科级公务员的主儿,工作时间绝对要随着领导的需要随时随地变动的。早上八点钟一定要起床等待领导的召唤,晚上不到凌晨一二点是绝对不敢安心睡觉的,手机绝对要二十四小时处于开机状态,即使领导在床上休息或耕耘,也得随时准备着,不敢怠慢的。婷婷说一大早打扰我,其实是安慰我的客气话,作为一个小科员不存在打扰不打扰的问题。
“李书记既然来了,就把他叫过来,先问问他的情况,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应该找谁的问题。”我对婷婷说。
婷婷说:“李书记就在楼下。”
婷婷拿出手机打了一下电话。不一会儿,李书记和另外一个男人就上来了。
李书记没有想到还有我的存在,一时有点措手不及。婷婷赶紧介绍说: 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省政府办公厅的王处长。”
“王处长,您好。”李书记稍稍镇定了些,赶紧上前双手握着我的手。
“王处长不是外人。”婷婷补充一句。
与李书记同来的人手里提了两个小袋子,可能是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其身份多半是他的司机或秘书,毕竟他也是一个县的书记,自己不可能提着礼物乱跑。婷婷显得很从容,看来她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将两个装着化妆品的袋子放在沙发的另一边,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不知道王处长也在,不好意思,没有给王处长准备礼品。”李书记给同来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转身就走了。
我赶紧掏出烟来,给李书记递了一根,自己再点一支。
“李书记喝什么茶?”我招呼着给李书记让坐。
“李书记坐这边,我们好说话。”婷婷站起来,将自己座位让给李书记,自己坐到我的边上。
“婷婷父母对我很关心,早就想来看您了。”李书记笑起来满脸都是红烧肉,眼睛眯成一弯娥眉月。他身材胖胖的,笑起来活像一尊弥勒佛。也不知是因操劳过度,还是溢脂性脱发,圆溜溜的秃顶,完全可以用“中间溜冰场,周围铁丝网”来形容,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绝顶”的主儿。
婷婷与李书记正说着客气话时,被李书记支使出去的人提着几袋东西又回来了。
“我看到王处长抽烟的,车里正好放了几条烟和几瓶酒,也是别人送的,送给王处长交个朋友。”李书记站起来接过烟和酒放到我坐的位置边。
我赶紧站起来想推辞一下,婷婷拉住我的衣角说:“李书记又不是外人,你客气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李书记和他的这个跟随者绝非等闲之辈。因为李书记确实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有交代那人去干什么,居然如此默契地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人感到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水到渠成,不露半点人工痕迹。民间传说,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追随者,确实不假。
这回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我本来不是处长,但又不好意思纠正婷婷的说法,更不好意思的是,我在推辞的过程中,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除了两瓶五粮液,还有四条软中华烟。
李书记从小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婷婷,婷婷瞥了一眼就随手递给了我。原来这是一张李书记的个人简历。
李鳅生,黑龙江哈尔滨人,1969年出生,现在鸿陵市鸿陵县任副书记,此前长期在乡镇工作,历任镇长、书记、副县长、政法委书记,两年前担任县委副书记。
简历里的业绩介绍中有一两个错别字,但我见怪不怪。这年头,到处都是错别字:愚民同乐,植树造零,白收起家,勤捞致富,择油录取,得财兼币,检查宴收,大力支吃,为民储害,提钱释放,攻官小姐……实在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