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对不会相信,在以前充满压力、忙碌不堪的那些年当中,我最高峰的状态是:除了一大堆必须参加的活动之外,我居然还身兼“压力管理”课程的讲师!)
由于某个我不是很明了的原因,从青春期开始,故事和书本中描写的那些出走到乡下田野,买下一座废弃的农庄然后加以修复的人,都让我很着迷。我喜欢阅读(当然是舒适地偎在我的扶手椅上)书中描写的他们第一次和寒冷、泥巴、乱窜的老鼠、古怪的邻居打交道的无奈,还有他们觉得远离红尘真是大错特错的感觉。然后就是他们如何渐渐地,经过很多令人神往而且(时过境迁之后回想起来)非常好玩的冒险,之后梦想成真,最后在呱呱叫的鸭、嘎嘎叫的鹅、刚下的蛋、阳光和一种美好的社群感觉环绕下,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当然,每次的结局都是这样。我猜如果结局不这样——可能为数众多——很多人一定会觉得尴尬。
大约三十五岁前后,对于出走(通常也是深入乡野地区),将自己抛进空旷田野或森林中的一处空地,然后开始利用天然材料盖房子的人,他们的故事也令我着迷。其中一种盖屋的天然材料,是他们用旧的弹簧床架筛除砂砾之后的泥土(对于用泥砖盖屋的人来说,旧的弹簧床架似乎不可或缺),然后用手或脚混合。有时是独自一人干活,有时是和一群从都市来帮忙的朋友一块儿劳动。这些来帮忙的朋友想到可以捏泥巴,边工作边玩,收工之后还可坐在干草堆上大吃通心粉、畅饮红酒,没有人不喜欢。(当然,我们不也一样?)
讲到干草捆,有人发现,你只要用一捆捆压成方形的干草,不用几天工夫就能盖出一栋好到不可思议,而且完全不会破坏生态的屋子。而且,如果那批从都市来的朋友够多,你的通心粉和红酒也足够的话,几天工夫盖好一座干草屋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然后还有那些配备电锯的人(这种人通常会选择在林间空地上盖房子)。他们砍掉一些经过仔细挑选的树木(还不忘说声“多谢”),创造出美得叫人惊讶的房屋结构,而且通常建在高脚柱上。这些房子,是那种让人愿意相守一辈子的房子。故事中描写那么多建屋的细节,最后一定要提到如何防止白蚁把整间屋子吃光光才算完整。
泥砖屋的美也不逊色,我个人就特别喜欢那类屋子。
我当时以为,简单,来自于我从那些书籍杂志看到和读到的东西。简单,来自于我以外的世界,就像树在自己身上贴新树皮一样。
有一次,我去找一个占星家,他同时也是灵媒,不过那时候他没承认。他的名字叫奥瑞力欧(Aurelio),大大的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嘴里掉了几颗牙,操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我的一切他无所不知,虽然他以前从未见过我。真令人震惊!他知道我的生活杂七杂八、一点都不简单。他告诉我,有一天我会简化我的生活。
我对奥瑞力欧说,多年来我一直试着放下我的杂乱,放下我的囤积习性,但是不管多么努力,我发现这件事难如上青天。他露出缺了牙的可爱笑容,告诉我不用担心,有一天这些事物会开始自行消失,不必借助他人之手。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脑中浮现出“树上的叶子”这幅景象。如果你想在夏天摘掉叶子,它们会抗拒。但是等到秋天来临,有一天它们就会自动地放下执着,轻摇款摆,飘落到地面。简单,也将是如此。
把我记得的那种甜美的简单,从我的童年带回来,融入我现在的生活中,关键不在于多么费心努力,而是静待发自内在的信号;我记忆中的那种简单,是顺应战时的严竣简朴而生,却因为充满爱的家人而增添了它的美好,他们一心一意为自己挚爱的孩子着想而对我呵护备至。等到我的内在产生足够的改变,能够容许我的“叶子”放下执着,届时它们就会开始一一飘落。那时候,而且唯有到那时候,季节才对。这听起来真好!
即便如此,我还是继续费劲挣扎、热切渴望。我也想要一间泥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