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风光(2)

有意思的是,金胡二人甚不相得,完全没有交情。记忆中胡兰成没有提到过金雄白。金雄白的回忆文章中直截了当地说胡兰成是无行文人。胡兰成晚年在日本和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结为夫妻。金雄白说起那一段,措辞特别不堪。他说:胡兰成“曾以吴四宝作为他生平的第一知己,但吴四宝暴毙后佘爱珍抢天呼地,他去扶持她的时候,毫不讳言温香在抱,忽起淫心,可谓恬不知耻。两人侨居日本时,一鳏一寡,难安寝枕,遂尔废物利用,居然结成夫妇”。金雄白在日本和他们多次见到,双方“始终瞠目相视若不相识”。

金雄白说到张爱玲也不太客气。他不满意张爱玲的“涯岸自高,落落不群”,有点高干子女的摆谱(李鸿章之后)。不过他并不抹杀张的才华:“张爱玲文笔清丽,缠绵有致”,“爱玲撰长篇说部,述儿女情怀,深刻不似出诸闺女手笔”。比较而言,他对苏青更不客气。他说苏青长得难看,又吝啬成性,“衣衫不称其体,同业以宁波娘姨(沪称女佣意也)呼之”。

金雄白是上海人,后半生所撰千万言文字中有不少旧日上海的回忆。他笔下旧上海的风光,当下已无迹可寻。如今还有多少上海人知道黄伯惠?他出身金山望族,在上海拥有几家大钱庄和数不清的房地产,在市中心有大片的土地和大量的商业设施,在杨树浦有近百幢出租的民房,同时还做美国的橡胶股票,大获其利。以物质资产和比价计算,他的身家之厚,远在现今靠股票市值换算出来的本地首富之上。

黄伯惠与报业向无渊源,但以救助社会公益之心,从狄楚青手中接盘《时报》,从此倾全力办报,一直办到家破人亡。为了办好报纸,他延揽优秀人才,进口最先进的印刷机器。为了抢新闻,增发行,他包火车,租飞机,无所不用其极。他办报十余年,至抗战初停刊之日,投入的现金达百万美金之上,相当于现在的亿万美金。他办报废寝忘食,全身心投入,太太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提出离婚。黄伯惠却没有任何反应。“在她三十岁生辰的那一天,黄突然假座福州路杏花楼粤菜馆,大宴宾朋,为她庆祝,直到酒阑人散,他悄悄地对她说:很久以来,你就要与我办离婚手续,我之所以迟迟不作肯定的答复,就是要等待今天这一个为你庆祝三十岁整寿的日子。现在我这一心愿已经了毕,预先约定了的律师,正等待我们去签立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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