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教训我们,写文章千万不要好高骛远充内行,老老实实从熟悉的生活着手——未曾在ball场浸淫偏偏努力描绘衣香鬓影,上一季的剩余物资当作今季的大热,打秋丰的刘姥姥误认作富贵的主人婆,只会教识途老马抿嘴暗笑。像我这样一个起码二十年没有下过场打麻将的人,理应安分守己远离牌桌,但是自从无意中发现“清一色对对碰”可以借来形容同志,开始沉迷四方城的独特语言。一有机会就邀请中发白入文,虚张声势装模作样扮牌精,谱不成凄厉的赌仔自叹,也悉心制造唏沥沙啦的洗牌嘈音。好了,上得山多终遇虎,行骗次数太频密,到底露出昭彰的破绽,被掀出白撞的身份了。
最尴尬的是,举报的一位并非天天直落十六圈的竹战猛将,而是远在纽约的雀局稀客杜杜。他看到我厚着脸皮喊“碰!自摸满和!”,推理雷达马上启动,侦察出浑水摸鱼的老千的行踪:碰明明拜别人发牌所赐,怎么还可能自摸?哎呀,我也的确太大意,难为杜太太还众里寻他为我开脱,运用巧妙的想象力设计出绝处逢生的杠上花双辣,胆大心细如一流的辩护律师,企图协助人赃并获的被告反败为胜。
要我上庭自辩,逻辑简单得多:应该是“碰!”“自摸!”,发自不同角落的两把声音,只恨蒙太奇剪辑太过粗疏简陋,眼花缭乱引起一人左拥右抱独占鳌头的误会。又或者,呼叫的一个是生手,见到有和食方寸大乱,明明自摸,高兴过头不听话的喉咙错喊“碰!”,一想不对,马上作出更正。牌桌上“讨厌,是又碰不是又碰!”这句怨言不是挺普遍的么?起码,从前我趁热闹的时候常常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