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死荫之地3(5)

一天下来,我已经精力透支。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耗费体力的事,没有花八个小时去扛水泥包,可是跟这么多人谈话令我筋疲力竭。你必须一直集中精神,如果你在编故事,就更加累人。除非你是个病态的说谎狂,否则讲假话比讲老实话辛苦多了;这就是测谎器的原理,根据我的经验,它很有道理。讲一整天的谎话、演一整天戏,很容易就榨干你的精力,更何况大部分时间我还是站着的。

我冲了个澡,补刮了一下胡子,然后打开电视跷起脚闭上眼睛听了十五分钟的新闻。差不多五点三十分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凯南?库利,告诉他虽然没有明确的结果报告,但仍有了些进展。他想知道他能做什么。

“现在还不用,”我说,“明天我会回大西洋街去看看还能不能搜集到更多的信息。等我那边的事办完了,会去你家。到时你会在家吗?”

“当然,”他说,“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我设定了闹钟,再一次闭上眼睛,闹钟在八点半把我从梦里惊醒。我穿上西装,打了领带,去埃莱娜家。她替我倒了咖啡,能自己倒了杯矿泉水。然后我们坐出租车往上城走到亚洲协会,最近那儿在举办一个展览,以印度的泰姬陵为主题,和她在亨特学院修的那门课不谋而合。我们穿过三个展览室,跟着人群走进另一个房间,坐在折叠椅上听一位乐师演奏锡塔尔琴⑨。那位乐师是好是坏,我一点概念都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有人可能分辨得出来,甚至怀疑如果他的乐器走音了,他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察觉出来。

之后有一个只供应葡萄酒和奶酪的接待会。“我们不必待太久。”埃莱娜耳语。经过几分钟的微笑和寒暄之后,我们已经在街上了。

“你喜欢刚才的每一分钟。”她说。

“还行。”

“我的老天,”她说,“男人为了性,愿意作的牺牲可真大啊!”

“好了,”我说:“真的没有那么糟,印度餐厅放的都是这种音乐。”

“但是在餐厅里你可以不听。”

“谁听了?”

我们去一家意大利餐厅吃晚餐,喝意大利浓缩咖啡时我告诉她关于凯南?库利的事,还有他太太的遭遇。等我说完了,她坐在那儿好一会儿,只低着头盯着眼前的桌布,仿佛上面写了字似的。然后她慢慢抬起眼来看我。她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也是个很有忍耐力的女人,但在那一刻却看起来动人的脆弱。

“上帝啊!”她说。

“现在的人就是这样!”

“什么都可以,是不是?没有限度,”她啜了口水,“那种残酷、彻底的虐待狂。为什么有人……算了,为什么要问为什么呢?”

“我想一定是因为可以得到快感吧,”我说,“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一定觉得很痛快,不只是杀人的时候,还有折磨他,耍得他团团转,告诉他她会在车上,等他去的时候又告诉他她会在家里,最后再让他在一辆废车的后车厢里找到被切成一块块的她。杀她不见得一定是虐待狂,因为他们可能想到留下一个可以指认他们的证人很不安全,可是像他们这样剜人痛处的做法,完全没有实际的好处。分尸是很麻烦的。对不起,这种话题在餐桌上谈真是棒透了,对不对?”

“若是当作床边故事来讲,那效果就更不能比了。”

“马上让你觉得很有性趣,嗯?”

“要让女人兴奋,什么都比不上这个。不过真的,我不介意。我是说我在乎,我当然会在乎,但我不是那种怕东怕西的人。这件事很恶心,把人剁成一块块的,但这部分其实是最不重要的部分,不是吗?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世界上居然存在这样邪恶的东西,而且它随时随地会跳出来,毫无理由的一下弄死你。这才是恐怖的事,无论是空肚子或饱肚子听都一样难受。”

我们回她的公寓后,她放了一张我们俩都喜欢的锡达?沃尔顿⑩的钢琴独奏。我们坐沙发上,都没怎么说话。播放结束后她翻了一面,第二面演奏到一半时我们进了卧室,以一种奇异的强度做爱。结束之后好半天不说话,最后她说:“告诉你一件事,小子,如果我们再继续这样不去,有一天我们就会变得很棒。”

读书导航